连姝接过姜汤,一饮而尽,面上掩不住的失望悲伤,“许是林子太大,等了两夜愣是没有瞧见。”
“赏月在哪里不一样赏,何必去后山?”公子端茶的手顿了顿,垂眉敛住了眼中的神色。
“我也不想的,但这许是我最后一次到后山,就想等等看。可惜还是没见着。”
连姝面带悲伤,似又憧憬着什么,苦笑起来。
“你......要离开?”
一声猛烈地咳嗽自公子的嗓中陡然传出,他忙呷了口茶咽下。
“是,回南边。”
连姝望着这般虚弱的少年,眉头挑了挑,起身为公子披上了一旁搁着的黑色披风,在颈间熟练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被连姝这番举动弄得呆愣片刻的少年,忙回过神来,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不急不缓地作别。
“聚散无常,好自珍重!”
连姝遂点点头,转身作势便要离开,忽而又停了脚步笑道,“对了,你可认识莫白?”
“嗯?”
“哦,没什么,记得和未更哥哥说声我走了,就这样!”
连姝回头尴尬地看了少年一眼,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确认了吧?可惜......
“今日风大,你不该出来的。”
她看了眼虚弱不已的公子,终是一叹,朝桃林方向离去。
“她又没有走门?”
柳飞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公子的身边,怒气冲冲地抱怨道。
“公子,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任由着她来,早晚桃林里的机关都要被毁个干净。”
“没有下次了。”
少年望着连姝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神色黯然,不禁抚上了袖里藏着的那个福字香囊,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也好!”
“公子,今日风大,我们回去吧!”
“嗯,起风了。”少年目光越过东侧的围墙,看向辽皇宫方向,有些个意味深长。“我们的棋也该摆上了!”
“您是指?”
柳飞也望向东边,一脸激动,恭敬地答了声“是”,这便要扶着公子回去。
但公子前行的步子却是缓了缓,复又忍不住望向桃林,沉声吩咐,“通知南边的人,小心看护着点儿。”
“事无巨细?”柳飞拧眉。
“不,生死关头。”
“好。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柳飞点点头,认命地叹了口气,随口问了句。
岂料对面的公子亦随口答了句。
“近来夜间总听见后山群狼嚎叫,扰人清梦,你既是闲得很,明夜便去处理下吧!”
柳飞瞥瞥嘴,暗怪自己多嘴,倒也应下,没再多说什么。
那天,我恰好从位于南京城的“莫言堂”赶回来,结果屁股还没坐稳,便收到了暗人专门传回的两通消息。其中一通便是柳飞的求助,要我派她队人马帮忙翌日夜里去后山杀狼。
杀狼?开什么玩笑!
上京后山有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且那狼是怎么滴她了,她要将人家给屠了!柳飞可向来不爱出府,何时竟有了这等癖好?仿若跟那狼有深仇大恨似的,真是残忍啊!
出于对消息的职业敏感,我决定当晚亲自到后山探个究竟。
但万没想到的是,那日夜里,上京城外后山林中,云杉之下,我瞧见一白衣少年衣袂翩翩,面戴半截银白面具,手握一管碧色玉笛,仰头望月,神思悠长,矗立良久......
那身影,那面具,那玉笛,嗬,不是公子又会是谁?
我远远地躲开没敢靠近,因为我突然记起一件事来。
就在几年前,有一夜公子突然伤重而归,我循着踪迹找到了后山,便是在今日公子所站的地方,瞧见了连姝。那时的她蜷缩着身子,哭得昏天黑地,分外惹人心疼。
打小我便晓得,眼泪是有贵贱之分的。有些人的眼泪太廉价,落下来的泪珠要多少有多少;而有些人的眼泪很昂贵,如鲛人泣珠,百年难遇。我觉得这种评估眼泪价值的方法虽然有些个功利,但确然有几分道理。
而若按此来评估当日连姝的眼泪价值,我觉得约莫很贵。诚然她那夜泪流得不少,但我十一年间,可断没有见过她这般哭过。
彼时我不晓得她连姝为何哭得那般伤心,亦没有查清楚公子为何无故跑到了后山,只是隐约怀疑这两件事,这两个人或许有些个牵涉。
但我这个牵涉里断没有将情爱考虑进去,身份如此悬殊的两个人,性格迥然不同的两个人,会走到一起?我深深质疑!
但今次,我在后山瞧见了公子。巧不巧地,他便站在当年连姝伤怀的地方,且若我没记错,连姝离开上京前亦来过这后山,还待了两日两夜。
我无法不将这二人联系在一起,而当我试着将这二人果然连到一起后,所有的事情竟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来上京前,南京城白石庵里其实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据结缘小丫头说,连姝那个未露面长达十余载的师父来接连姝回南边的当夜,她连姝骑了匹马跑了个没影。庵里的人都愁个不行,惟结缘小尼晓得她不过是去上京见个叫“莫白”的心上人。
连姝的心上人叫莫白,那么,莫白是谁?
这趟回上京,我本是存了个八卦的心思。但如今我瞧着月夜下长身而立,殊无离开之意的公子,却是只能空自叹息。听八卦听到自己人身上,真是始料未及啊!
更别提今日接到暗人特意给我传来的另一则消息,我不由连连叹气,叹气连连。
“传令莫逆居上下,持佩玉者,生死关头,小心看护,不可怠慢。”
原来,今日我收到的两封非要到我手中不可的密信,竟其实是同一件事,且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公子啊,既是你不舍别离,又何必瞒而不语?既是你已决定别离,又何苦费尽心力?喜欢双姝局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双姝局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