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闲话家常
不过,连卓的运气貌似还不止于此!
我瞧见连卓听罢小二哥的叙述,端起茶杯注视着前方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也好生奇怪,一句话也不说,许是吹得烦了,呆望着桌子上放着的碧绿竹笛,偶尔抬头看着风中飘摇的树叶,似乎在等待,可这等待却令她有点忐忑与忧愁。
连卓端起茶水正要送入口,忽地手上一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将茶杯在手上转了一转,重又放下,走向女子桌旁。
“小娘子,请恕在下冒昧,你我是否在哪里见过?”
嗬,搭讪!
我躲在树杈上,险些没有掉下来。一向一本正经地连捕快原是好这口啊,放着韦城好些个美貌娘子不顾,倒是来搭讪这么个貌丑的小娘子。咦,果然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只是可怜了那许多闺阁小娘子,怕是知道后要哭了都。
我瞧着底下的连卓含笑抱剑拱手,将佩剑上的半块玉玦正对着对面女子,温声言语。
“嗯,兴许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对面女子闻言本是眉头一皱,待望见那半块镶金玉玦时却是一惊,隔着面纱竟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说时,小娘子便将竹笛收至腰间,露出半块同样透水白的玉玦来。
连卓状若端详着那支竹笛,实则在女子腰间的那半块玉上仔细打量,先是一喜,随后瞥了眼在那群捆着的汉子旁边打转的小二哥,皱了皱眉。
“娘子这支竹笛甚是别致,做工考究,浑然天成,不知在下能否端详一二?”
“既是知音人,坐下看吧!”
女子亦随连卓的眼神望去,眼中玩意甚浓,右手取了竹笛,递于连卓。
“没成想这世间还有如此妙物!看似平淡无奇,但内里却暗藏玄机。这机括设计得妙不可言,浑然天成。”
连卓接过笛子,在手上仔细端详了片刻,婆娑着笛子的尾端的暗纹,真心赞道。
“那是自然,这机括可是未......哦,一个朋友造的,不说鬼斧神工,倒也无出其右。不过我这朋友最擅长的其实是射箭。”
女子眉眼含笑,话语中颇有些骄傲和调皮。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你这位朋友?”
“住得有点远,有缘会见到的!”
少女闻言,不知忆起什么,面露忧愁。
“谢谢小娘子好意,来,喝茶。”
连卓见状也不再问,忽而提高了嗓音,示意女子喝茶。
二人默契一笑,举杯掩袖饮了。
这笑有些个古怪啊!
我忽地觉得这俩人方才状似寻常的话实是另有所指,瞧着虽是初见,却又似在合伙酝酿着什么坏主意。我不由默默往后退了些,离她二人远了许多,尤其是那个小娘子,总觉得这人不简单,至少在武功上,我似乎没有什么胜算。
果不其然,我瞧见他二人刚放下茶杯,连卓便抚头昏昏状,趴在桌上,而那一侧女子还不及说话,便应声倒下。
咦!这般容易就被放倒了?这还是“捕风”吗?为什么,我嗅到了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哎呦,客官,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小二朝这边望了望,匆匆跑过来,他摇了摇两人的肩膀,见毫无反应,这才冲着那群被缚住手脚的汉子打了个手势,那群汉子便站起身来。原来,捆缚众人的绳子早已被解开了,地上赫然留着的便是那把刺向青牛的匕首。
汉子们朝连卓昏倒的桌子走来,其中有一个年轻的汉子拍了拍小二的肩膀,然后叽里咕噜得说了些什么,像是在称赞小二的聪明才智。
没曾想,话没说几句,二人便被点了穴道,接着旁边的几个汉子也相继中招。
一侧女子的青牛很知趣地哼了一声,似乎在对那群汉子表达着不屑。
汉子们哪会料到事情急转之下,会发展到这般地步,脸上无不露出讶异、愤怒的神情。
而茶桌旁,早已端坐的女子边观看连卓的精彩表演,边收拾桌上放着的竹笛。待连卓将贼人全部捆好系成一串时,女子也走到她的那头青牛身旁抚了抚它的脊背,似在述说什么。只见她取出竹笛,对着南面的土路闭目吹了一曲,曲子悠远清扬,那头青牛便在这曲调中恋恋不舍地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既然舍不得,怎么不留下它?”
连卓望着青牛消失的方向,诧异出声。
“各有各的缘法,哪能一辈子栓着它。”
女子下意识摸摸竹笛,面上有些个忧思。
“恩,妹妹这话很有些禅意。”
“哥哥这结打得也很有些章法。”
女子闻言取下面纱,瞧着串成串的贼人愈挣扎绳结愈紧,不由来了兴趣。
“说到这结,我倒险些忘了件事。妹妹先在此稍作等待待,我去去就来。”
说罢,连卓望了望旁边的两辆大车,独自赶到先前捆缚书生和汉子的地方,却已不见了二人的踪影,只留下了一根截断了的麻绳。无奈,只得返回茶寮,在空中放了一枚焰火,等待同伴的到来。
果然,那二人还是跑了,也不知是他们自行逃脱的,还是那个之前我追踪的黑衣人回返救了他们?不过我倒是希望是后者,这说明二人很有些价值,到时顺藤摸瓜,一定大有收获。
诚然此时我便当离开,开始追踪才是,但是我直觉那个被连卓称作妹妹的女子是个变数,不定哪天会坏了堂内大事。故而,我决定再等等,至少得弄清楚她的身份,再追踪跑掉的二人。遂躲在了一旁,听着他二人拉起了家常。
原来,此女子名唤“连姝”,是连卓的亲妹。十七年前,连卓一家三口在此地路遇歹人,幸得女侠“火烧云”及时出现,救了他们孤儿寡母,但却带走了襁褓中中毒的妹妹。
无奈之下,连卓娘亲连冯氏只得带着连卓投奔韦城的姨母,却不料姨母家道中落,只留下独子回弋。为养活连卓,冯雀儿改嫁表哥。数年之后,回弋经商有道,挣了盆满钵满,买田置地,成了一方富甲。
一晃十七载,本已对女儿归来无望的冯雀儿却忽地得了信,晓得连姝要于今日归来,这才命了连卓前来相迎。
二人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但我瞧着连卓对连姝的印象似乎很好,诚然连姝右脸有两道疤,但并未影响连卓对她的观感。
我私心里觉得连卓约莫很好奇,她妹妹这十七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让如今的连姝看起来既有江湖女儿的豪爽,又不失大家闺秀的聪慧,甚至还有一丝淡然从容在。他一定觉得这样的妹妹甚好吧!
不过,连姝这个名字怎么这般熟悉!
哦,对了!我若没记错的话,数月前暗人的密令里似乎有提到此人,要暗人在她生死关头护着她来着。
当时我还好奇这人是个什么身份,竟能引得一向奉行低调行事的莫问堂堂内上下大动干戈齐齐关注,为此还特意同相熟的暗人打听了一二,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不成想,这数月之后,竟在此处瞧见了真人。
只是,她这般面容倒是令人诧异地紧,且瞧她的本事约莫也不会用得着我们守护吧?不过若她只是寻常人,又如何能引得堂内上下如此举动?
我觉得连卓这厮真是好命的很啊!如今瞧来,往后能躲着还是躲着点,免得给自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没成想你我兄妹二人十七年来第一次见面竟有如此默契,对了姝娘,你是如何得知他们是契丹人的?”
“少时,为解身上的毒,我曾被师父送往契丹,说起来在那里度过些时日,可以听懂一些。”
说及此,连姝神情似喜又愁,捏了捏手中的玉笛,想起那个雪中矗立的翩翩少年,一时又有了片刻跑神。
“契丹?你去过那儿?”
“嗯。哥哥你呢?如何得知这群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