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暗人纸鸢
韦城密报,纸鸢手书,云涌审送
情报主由:
一、连姝这小娘子倒是有趣,对我安排的暗人纸鸢身份起了疑惑却敢继续用。
二、嗬,莫问堂堂主给纸鸢写了封信,很有深意呢,你一定要读读!
三、连小娘子她爹回弋对她的态度有些个古怪,似乎挺怕她。
手书如下:
我收到密令,需将连姝的举动每月事无巨细地上报上去。
说实话,这个密令瞧着着实荒诞不羁,若不是摸见了密令上的暗纹,我约莫还会觉得是假的不可。
堂里何时这般闲了?命我潜伏多年,难道便是要记录一个人的吃喝拉撒的吗?我觉得自己虽然不若旁的暗人有本事,但沦落到如今可有可无的位置,当真是万万没想到的事。
不过,作为一个底层的暗人,自是没有质疑的权力,让如何便如何吧!
连姝归来的那夜,回府闹腾到很晚,一直烛光未歇。我守在大娘子床前,等着府内下人找人的消息传回。直等到后半夜,才见到了回来的卓哥和连小娘子。
冯大娘子坐起身子,抱着连姝哭了好半天,倒没有怪罪之意,只是搂的连姝十分地紧,生怕再失去了她。
我见屋内主人家要说话,正要退去,却被冯大娘子突然给叫了住。
“碧落,你今次起便到姝儿身边做贴身女使吧!要好生照顾小娘子,寸步不离。”
我听着大娘子的话,应诺了声,顺道偷眼瞟向一旁的连姝。连姝没有说话,约莫是晓得今夜的事惹大娘子生气了,倒是不曾违背。
出了大娘子的房门,我跟在连姝身后,打量了眼前头走着的满脸笑意,仿若不经事的丫头,随她往想容阁的院落而去。
“你叫碧落?”
“是。”
“嗯,名字很是好听,何时入的府?”
“六年前。”
“六年前啊!”
我瞧见朝想容阁院子里走着的连姝突然停了脚步,望着夜色似有所忆。忽而又转过身上下打量起我来。
“你为何要入府做婢?”
为何?嗬!你以为我愿意吗?
我面上闪过一丝苦笑,遂不紧不慢地答道,“奴爹娘早丧,家贫无依,幸得碰上回府收人,自是得想法子活下去。”
“活下去?”
连姝喃喃出声,随意往我脚下瞟了眼,也不知在看什么,忽地笑了。
“嗯,是个好理由。”
理由?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着实说不出所以然来。
正此时,前头的连姝转过身去,入了想容阁的院子。我听见她感慨出声,半是追忆半是惋惜。
“从前,我识得个人,他活着已是累极,偏还需费尽心力筹谋事宜,面上总也含着微笑,但笑意却少有达眼底。我那时便想,若是活着已千般不易,便不应委屈了自己。”
“娘子说的自是有道理。但谁又想为难自己,不过是情非得已。”
我闻言搭了句腔,觉得这小娘子真是不接地气,虽是不在大娘子身侧十七余载,未享什么富贵,但约莫这些年过得也是不错,听她说话,哪里懂得我们底下人的生活不易。
却不料,她话锋一转,顺着我的话说了开来。
“情非得已?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我不究你隐瞒一身的武艺来回府做婢,是怎样的情非得已?但你需得谨记如今在回府的身份,守好自己的本分,若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你所谓想活下来的理由必会破灭。”
我陡然一惊,不查此番言语竟是出自方才嬉笑调皮的连姝之口,忙不迭跪伏了下来。
我这是哪里露了痕迹?
仔细将前后在连姝面前的一言一行都思索遍,我不由低头看向了脚下。方才一时轻敌,行进中步伐是轻了些,想到刚刚连姝看过来的眼神,约莫是了!
本是觉得这连小娘子没心没肺,尽给人惹是生非,却不料她是个练家子不说,还心思细腻,察觉了我一时的疏忽大意。有意瞒了这许多载,竟在开任务的头一天翻船,我都不敢想回堂里后迎接我的究竟是个什么。
“奴是会些防身的武艺,此事实非有意瞒着娘子,若娘子觉得不妥,可同大娘子说声,换个贴身女使便可。”
我伏低身子,掩住面上的不安,佯装着无碍地辩解道。
“谁说要换了你?娘既是信任你,要你做我的贴身女使,你做便是。你也大可不必找个由头搪塞我,我既然同你这般说了,便是多少有些把握的。且今夜你我既是把话说开了,往后便更自在些。伪装什么的,怪累的。”
连姝随口说罢,又看向我嘱咐起来。
“对了,我这人自在惯了,今后想容阁大小事宜你便看着办吧,每月汇报一遭。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管得不好,或你做了有损母亲信任的事,处置必会令你终身铭记。还有,我房中自己自会打理,不经我允许,不可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