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溯,话至当年。这一切还需得从连卓出狱和妹妹连姝回府之后说起。
韦城密报,纸鸢手书,云涌审送
情报主由:
一、连卓那厮已调至澶州任职。
二、回府为连小娘子安排了数场相亲,场面当真精彩!
三、对了,连小娘子约莫是相亲相怕了,留书不告而别,离了韦城,现不知所踪。
手书如下:
卓哥被无罪释放的消息传回回府时,府上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阿郎吩咐冯管家将门庭打扫干净,又准备了去除晦气的陈皮水、火盆等物等在府门口,还给街上的乞丐散了许多枚铜钱,当真是一派喜气盈门。
只是,卓哥回府时,虽面上含着笑,但眼底瞧着却并不如何欢喜,甚至还有些个担忧,与同他一并回来笑颜如花的姝娘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不懂卓哥究竟忧心些什么。
听说他此番不单无罪开释,还调到了澶州任职,虽说是平调,但其实亦是升迁。毕竟小小的韦城如何能和繁华的澶州相提并论,便是同样做个捕快,但机缘亦大不相同。
只是,管家说及此事时,卓哥只回了浅浅一笑,似乎还目含担忧地往“连理居”和“想容阁”方向多看了几眼。
那夜,我格外留意了下卓哥所在的“惊风院”动向,听说,他歇得有些个晚,月过中天,灯火方灭。
由此,我不由猜度,兴许卓哥所忧心的正是调任澶州之事。只是,这等好事,难道还能为回府,为他的父母妹妹带来灾祸不成?
调函来得飞快,翌日清晨便至了回府。
卓哥用罢早饭,匆匆收拾了行李,同父母亲人作了别,便将打好的包袱背在身上,望了眼回府院落,手执宝剑骑马而去,唯余了大娘子、姝娘及我们几个贴身的侍从沉默不语,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驻足未走。
冯大娘子终于还是没能抑住眼中奔腾的泪水,一瞬间,两行飞瀑坠落,打湿了她随身带着的那方随身不离绣着连藕的丝绢,望向身旁的连姝,心中愈发起了悲戚。
“姝儿,来。”
连姝听到大娘子唤她,忙不迭走上前去,被冯大娘子一把给揽入了怀中,似乎只要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娘,您别难过,哥哥只是外调而已,会时常回来瞧您的,若不然我们也搬去澶州住着好了!”
冯大娘子闻言,破涕为笑,笑骂道,“你这丫头,搬家哪里是那般随意的事?行囊缁重不说,便是院落选址、仆从购置、家居陈设都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断不是轻易之道。你将来嫁了人,掌了府中中馈,可断不敢如此任性行事,小心讨了你家婆母的嫌。”
“哎呀呀,那还是不嫁人的好。”
“说的什么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休要胡言。”冯大娘子佯装恼怒,驳斥了回去,目光在连姝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心中打起了什么主意。
“嗯嗯,娘说得对。哥哥都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娘你可得上上心,给我觅个好嫂嫂。”姝娘见状,状若无事地岔开了话题,只是我分明瞧见她左手抚上了腰间的玉笛。
冯大娘子没有再说什么,倒像是当真思考起了卓哥的婚事来。
那之后的几日,陆续有些个媒婆造访,似乎还送来了韦城未曾婚配的适龄女子画册,听说这事,阿郎亦同大娘子商议了一番,想来应是果真动了给卓哥找良人的念头。
只是,造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连姝,彼时正闲适地坐在院中石凳上,望着笛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
“回来了,马备好了?”
连姝随手收了玉笛放在腰际,却不意撞见了我着实难言的目光。
“没有备好吗?可是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还是件大事。我想起方才打听到的情况,当真是苦笑不迭。
“娘子,阿郎吩咐您今儿个不准外出,要在家中等候来访的客人。”
“客人?是谁?可是娘已经给哥哥物色好了人选,这也忒快了些吧?”
我闻言抬眸瞧了眼连姝,遂又垂下了头,没有吱声。
“碧落,你这样子我可不喜欢。既是要留在我身边,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不必这般遮遮掩掩。”
“当真?”我面上浮现笑意,幸灾乐祸地看向连姝,一字一句说道,“阿郎找娘子您,约莫不是为卓哥的事。我听小六子说,阿郎今日约了......几位郎君上门。娘子,没准您这就要出阁了。”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话将对面的连姝吓得够呛,只见她呆愣半刻,忽地来回踱起步来。
“碧落,我列个清单,你今日晚些时候,寻个出府的由头去给我置办些物什回来。”说着,连姝入了房内,取了笔墨在纸上大笔一挥写了张清单。
我接过便笺,瞧着上头的字。说实话,这个连小娘子的字当真是漂亮极了,简淡秀润、圆转流畅,颇有几分功底,只是上头所列的物什,与这秀丽的字迹却着实有些个不搭。
“娘子,您确定要这些个物什?胭脂水粉、朱砂螺黛府中倒有,只是猪皮、牛毛、匕首、秤砣,还有这好些个药材......您又要作何用途?”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连姝手再一次摸上腰间的竹笛,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