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草长莺飞的三月, 树木抽出新芽,一片生机盎然。
这两月来,大梁的尚元城也累积下来不少银钱,加上南北的商路又已经打通,可谓是财源不断, 萧暥用这些钱修建水坝, 灌溉千亩良田, 曾经因战火和匪患荒弃的田地里已是一片郁郁青青的春苗。
同时,他又扩建加固了安阳城的城廓, 修缮了各处的箭楼, 甚至连广原岭的山寨也休整了一遍,从此安阳城成为一个固若金汤的军镇。
与此同时,因为安阳城处于南来北往的交通要冲, 匪患一清,安阳城就成为商贾往来歇脚之处, 在萧暥有意识的推动下, 渐渐有发展成南北财货枢纽。
强大的城防加上安定的生活,让饱受战乱的百姓纷纷来投, 安阳城的人口一时间涨了几倍。
不足部分的粮食,萧暥就从外州郡购买,使得投靠他的百姓一来就有饭吃, 有房住, 让他的狐狸窝成为乱世中的一叶躲避风雨的扁舟, 给乱世中流离的生民支起一片小小的世外桃源。
纸是包不住火的, 安阳城一带民间传闻,城里来了位萧公子,平匪患,建水坝,通商路,济百姓,不仅本事还大,人还生得美,是哪路的神仙怜悯这乱世挣扎的苍生,济世救民来的。
其实萧暥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也是在自救,这是乱世中百姓们挣扎在诸侯豪强匪寇压迫夹缝中的避风港,也是他自己经营的后路。
随着冬去春来,天气转暖,他身体也舒畅了不少。
因为城中的大小事务有劳模高严一手打理,他这一个月来就是养病,睡和吃。只可惜没有成功地长胖几斤,自己算起来,还颇为惭愧,浪费粮食了。光小松子就消耗了十几斤…
给魏西陵订制的礼物也终于完工了,所以今天他难得起了个早,就去了校场。
他打赌这件礼物魏西陵肯定不会拒绝。
点兵台上,春日的阳光照着魏西陵一身银甲,炫目的寒。他迎风而立,身姿如清拔料峭的险峰。
魏西陵治军严谨,萧暥以前只是耳闻,这一看之下,两个月前才招募来的一群面色凄惶的流民,以及山寨里收编的纪律松散的匪寇,如今已经秩序俨然,军容整肃,他们正根据指挥台上掌旗官的号令,迅速娴熟地变幻阵型,校场里黄沙腾起,战马嘶鸣。
萧暥等到快到晌午,日头直晒时,才等到一道原地修整的命令。
于是他带着礼物信步上点兵台。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魏西陵只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木箱,也不问里面是什么,直接拒绝,“萧将军不用费心。练兵是为中原大防。”
“我知道,不是为我。”萧暥识趣地赶紧接道。
魏西陵淡淡看着他,表示既然知道,那东西就收回去。
萧暥眨眨眼睛,“那么过几天春狩,将军穿铠甲去?”
“什么?”魏西陵微诧。
萧暥一笑,阳光照在他冰雪般的脸上,他的气色不错,颇有几分意气风发,“草长莺飞三月天,这野兽蛰伏一冬,正是养了肥膘出洞的时候,这广原岭一带可是天然的猎场,我想约将军一起去狩猎。”
魏西陵眉心微微一蹙。
萧暥见他没有拒绝,心中暗喜,赌对了嗷!
他心情大好,飒然回头道,“打开箱子!”
箱子竟然是一套崭新的猎装,皮甲在太阳下流动光泽。
萧暥欣然道,“仿着将军的铠甲尺寸做的。”
“等等,”魏西陵道,然后他静静看向萧暥,“你要去?”
萧暥笑道,“我都闷了一个冬天了,当然要去了。正好活泛活泛筋骨。”
萧暥是掐准了魏西陵喜好狩猎,五个多月前,他千里迢迢从江州来参加秋狩。当时萧暥就在想,他该不会和阿迦罗一样是来挑战自己的吧。结果当然是某老弱病残没有参赛,最后魏西陵连天子的面子也不给,御赐的雕弓金箭也没有接受,扔下一句‘萧暥没参加,胜之不武,’走了。
萧暥私底下想,像魏西陵这么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这也是萦萦于怀的不甘吧。
所以这一次萧暥可是诚意满满:你替我练兵,我遂了你的愿,陪你打猎!
当然,小算盘还是要打的,萧暥眨眨眼睛,期待地看向魏西陵。
约不约?
魏西陵道,“你体弱。不要妄动。”
萧暥一晒道,“那将军就照顾一下病号吧,我就带七斗的弓去,对战将军两石的强弓如何?”
他也真好意思说,七斗的弓,连强壮的女子也能拉开。
不过更厚脸皮的还在后面,萧暥表示,“我们还是像秋狩一样计分,如何?”
魏西陵沉默。
萧暥:他这是什么意思?气得说不出话了?
但是他还作死地继续问,“魏将军?来吗?”
魏西陵冷冷道,“可以。”
果然,魏西陵怎么可能怯战。
萧暥见状得寸进尺道,“我们不如再赌一把?”
魏西陵就知道他不会那么简单,问道:“你想赌什么?”
萧暥试探道,“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件小事。”
魏西陵剑眉一敛,“喝酒不许。”
“不喝酒不喝酒。”萧暥赶紧道,说着眼梢不自觉微微挑起,藏不住的清夭狡媚,“是其他的事。”
比如…襄州助攻一下?
魏西陵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这人又要作妖耍花样。脸色微沉。
萧暥赶紧收敛了锋芒,狐狸尾巴也藏起来了,道,“将军天天练兵,但这些士兵还没有机会实战,不若将这围猎当一次演练?”
围猎是一种军队的训练方式,在大型的围猎中需要骑兵相互配合,围追堵截猎物。
魏西陵看了他一眼,道,“也可。”
春狩在七天后。
魏西陵遴选了四十人,他自带十人,让萧暥带三十人。
萧暥是看出来了,其中一半怕都是保护他这个老弱病残的。
广原岭一代的山匪已经尽数被收拢,春天绵延的群山上草木茂盛,阳光洒落林间,到处能看到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如果这不是在一个乱世,萧暥会生出踏青游玩的错觉。
他自己穿着一身轻甲,背着只有七斗的弓。
萧暥其实此行还存着一个小心思,他想要模拟一把进山打游击。
毕竟他不知道将来事情会怎么发展,魏瑄现在对他虽然没有敌意,但是将来万一事情出了什么变故,魏瑄还是成为武帝,还是黑化了,不能放过他时,他的最后一步退路就是进山打游击。
这莽莽苍苍的群山里一藏,纵是百万大军又能奈他何?
干脆落草为寇也不失为一个保命的办法,总比千刀万剐好的了去了!
这广原岭山高林密,悬崖峡谷众多,连贼寇都能在这里做窝,这野兽怕是少不了。
进山以后,魏西陵将他的十人分为几队,两人一组为前敌哨探,其余的人分为三路,左右包抄,中央由他自己压阵。最后再放两人作为断后,防止后背受袭。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带辎重军帐,因为收兵后就能直接在山寨中过夜,萧暥有点想念他黄龙寨的大床了。
魏西陵的战术是没得挑的,萧暥上次在安阳城亲眼见识过魏西陵仅仅凭借八十骑来回穿插,就把几千匪寇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他暗搓搓地观察魏大大的战术布局,然后计算一下自己手下的人手,现学现用在山中如何打游击。
只可惜他的运气似乎实在不大好,在山间晃荡了一个多时辰,都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野兽,也就猎了一只黄鼠狼、两只獾子,三只野兔,一个大件都没有,更不要说猛兽了,以及还遇到一只狐狸,被他放跑了。他记得魏西陵数天下英雄的时候他就被称为狐,多少有点物伤其类。
旁边有一个民兵校尉不明白,道,“这狐子毛皮水光溜滑的,打回去扒了皮做个佩巾多好!”
萧暥干咳了声,问,“魏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