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柔软的藤蔓像一只灵活的手, 迅速缠住了凌霄的马蹄疾力一拖。
好在凌霄非普通的战马, 训练有素, 前蹄一屈摔倒之际,萧暥借力纵身跃了出去,同时长剑出鞘, 在空中化作银链千道,将席卷而来的藤蔓劈成一段段落下。
但是这林间最多的就是盘根错节的根须,和到处蜿蜒的藤蔓,置身林间,如同处于十面埋伏之中。
那张牙舞爪的藤蔓在空中交织出一张巨大的蛛网般, 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
此时, 魏瑄眼前的场景一个接着一个, 就像走马灯一样混乱地交替着,目不暇接。
大殿上,年轻的皇帝神色凝重。
三天前,萧暥命陈英封锁了大梁的四门, 任何人不得出入。大梁全城随即进入戒严。
之后,他出大梁南门而去,从此音讯全无。
至于那一晚兵围撷芳阁的事,他更是没有一句解释, 半点交待。
于是大梁城里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
大臣们七嘴八舌, 议论纷纷。
杨覆道, “上元夜, 萧暥兵围圣驾和百官于撷芳阁,有何图谋?之后他又封锁大梁城,将陛下和诸位臣工都困在城中,又意欲何为?”
柳尚书也道,“他不仅威逼圣驾,还兵袭金吾卫。金吾卫是陛下的御前卫队,他这是形同谋逆!”
“何止,当时撷芳阁前都是观灯的百姓,他带兵入城,践踏百姓,死伤数千人,血流漂杵,简直是丧心病狂。”
武帝手指暗暗攥紧,脸色寒白,他的太阳穴又开始阵阵灼热的刺痛,那些大臣的声音在耳边如海潮撞向礁石,激起片片破碎的回响,在耳边余音不绝。
杨覆激动道,“陛下,绝不能再姑息下去了,萧暥如此跋扈,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啊!”
柳尚书道:“杨太宰稍安勿躁,目前,京城卫戍的羽林军掌握在陈英手上,连灞陵大营和北军也都只知道萧将军的将令,不知道陛下的君令,我们只有区区上千的金吾卫,能做什么?”
武帝沉默半晌,稳了稳心神,倦道:“朕以为萧将军还不至于存有异心,当时张充意图挟持朕,是萧将军一箭射死了他。”
“陛下如何知道,这一箭不是为了灭口?”一直冷眼旁观的薛司空阴沉沉道。
武帝心中一寒。他试图再次凝神跟他们辩驳,但是脑中的波涛撞击般的巨响更加剧烈。
他长吸了口气,勉强维持住表面神色如常。
就听杨覆立即接着道,“陛下,那一箭当时可是吓煞臣了,他可有半点顾及陛下的安危?”
箭尾的翎羽几乎掠到他高挺的鼻梁,鲜血溅了他一身。
这印象挥之不去,像一把刀攒入了他心头,冰冷而窒息。
柳尚书也道,“诸位言之有理,老臣看来,正因为萧暥早有预谋,所以满朝臣工都来赴宴,只有他不来参加,”
杨覆跟着嗤了声,“说什么不喜热闹,他分明是知道撷芳阁会起火,别有居心罢!”
柳尚书继续道,“诸位想想,撷芳阁火起之前,他又恰好带兵赶到,有那么巧的事情么?分明是早就布置好的。”
“乱臣贼子!当真是乱臣贼子啊!”杨覆捶胸顿足道。
***
萧暥回到大梁城时,残雪未融,春寒料峭。
他将马鞭扔给云越,疾步进了府门:“让陈英来。”
片刻后,陈英进府。
萧暥劈头就道,“将大梁城内所有胡人全部捉拿审问。”
陈英一惊,“全抓了?”
大梁是九州之都城,有人口十万,光是在大梁的胡人,就有数千,全部抓起来这监舍都不够用啊。
萧暥似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心神,简单道,“用胡人之法。”
陈英骇然,胡人把俘虏圈在露天,一直被中原士大夫斥为蛮夷途径,萧暥这是要辟地为牢,圈起来审,此举怕是又要被士人构弊。
萧暥冷冷道:“此番是北宫达残余势力勾结明华宗的余党所为。陛下任命的上造张充,是张缉的堂弟。”
陈英蓦然一怔,“明华宗余党?”
在回来的路上,萧暥去了一趟玄门,虽然谢映之仍在闭关清修中,但是卫宛给出的推断,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其实早在北伐期间,北宫达就暗中以重金援助明华宗的余党,企图让他们在大梁制造事端,让萧暥后院起火。只可惜这把火还没来得及烧起来,北宫达就已经败了。
但是明华宗那群邪教分子得到了北宫达的资助,竟又死灰复燃。
如果此番皇帝和诸臣死于撷芳阁大火,必然会造成雍州的动乱。四方潜伏的大野龙蛇,就能借机蠢蠢欲动,再次崛起,搅弄天下局势。
萧暥厉色道,“凡是居处查出密文字样、神龛、经卷、图册等任何与明华宗相关的物品之人,皆统统抓起来。”
陈英心中凛然。这是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云越低声提醒道,“主公,大梁百姓刚经历了一场灾难,紧接着就是满城风雨地抓人,怕是要怨声载道。”
萧暥不置一词,淡淡掠了眼陈英,“去罢。”
云越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他这位主公向来做事的风格就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从来都不留后路。
云渊对他说过:萧将军一往而无前,却不知给自己和他人留点余地。刚毅过甚,行事决绝,恐怕将来不得善果。你若的机会,当劝解他。
可是萧暥是个能听得劝的人吗?
陈英走后,堂上就剩他们两人,生着炉火,将军府里依旧冷得像个冰窟。
萧暥沉声问,“上元夜伤亡如何?”
云越道:“我锐士营阵亡二十七人,负伤六十余人,金吾卫阵亡三百余人,伤近千人。”
“百姓呢?”声音掺杂着一丝暗哑。
“观灯百姓伤亡五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