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 夜风吹雪簌簌落下。
谢映之的发间眉梢都沾着雪沫,他站在风雪中,依旧是风华倾世, 白衣不染。
东方冉看着那双清若琉璃的眼眸,心中嫉恨暗生,他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还能有这样清透无尘的目光?仿佛能看到人心底的欲念看透。
东方冉不怀好意道:“师弟, 身陷红尘的滋味如何?”说着就抬起手, 探出长而尖的指甲, 正要触及那张让他念念不忘的脸。忽然他的指尖被什么无形地灼了下, 猛地收回。
“你!……你什么时候?”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映之,他什么时候布下的阵法?
他不是修为已经大损了吗?难道说?谢映之是被萧暥……东方冉捂着灼伤的手,“看不出来啊, 萧暥病到这样还能让你承欢其下?”
他不再恋战, 赶紧甩出一股烟尘遁逃而去。
之后, 谢映之回洛云山闭关修养。
直到那年早春,江州太夫人不慎跌倒摔伤,一病不起。魏西陵亲自前往洛云山请谢映之为太夫人诊治。
“师父, 若此时出关, 怕是会前功尽弃。”纪夫子劝道。
卫宛也皱眉道,“老夫人向来康健, 怎么会突然跌倒病重, 恐怕此事有人暗中为之。”
谢映之轻叹道:“修行本就是为了通悟大道济世救人, 我这一生安邦济世怕是做不到了, 但求还能以医术救人。”
洛云山, 镜泉湖边, 魏西陵再次见到谢映之时, 他感到一丝微妙的不同。
早春的细雨中,谢映之一袭暮烟色的素纱衣,本是白衣不染,却染了红尘的一缕烟火色。
“打扰先生清修了。”魏西陵道。
谢映之淡然道,“无事。”
……
诊治后,谢映之叹息道:“老夫人年事已高,此番跌倒伤至股骨碎裂,难以痊愈,我开的药方,怕是只能拖延时日。”
魏西陵道,“有劳先生了。”
也就是这一次前往永安城,被东方冉探出了他的破绽。
一个月后富春、南野、故漳等县附近都发现了苍冥族踪迹,魏西陵来信提醒玄门加以防范。一场暗战拉开帷幕。也就是这和苍冥族这一战让他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半年后,
深秋雨夜,寒意透帘,黯淡的烛火勾勒出案前清瘦的背影。谢映之披衣散发而坐,案头搁着一个青玉瓷瓶,里面是假死之药。
他本是知命之人,生性不羁,来去潇洒。却在此时,心有眷挂,念念系怀。
他和萧暥相识太晚,分别太早。他既不能在萧暥起兵初时,于烽火乱世之际伴他助他,也不能在将来险恶的朝堂上,当他孤立无援之时,替他挡去明枪暗箭。
骨感修长的手握着笔,清冷的墨迹落在素白信纸上。
“此生之憾,知君太迟。”
落笔沉吟良久,他又抬手将信笺置于烛上焚去。
就让萧暥一直以为他还隐居在烟雨的江南。
……
寒山别院,长夜散去,天色渐明。
清晨的曦光下,东方冉见谢映之容色寒白,长眉微蹙,知道他的心念已经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