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路灯下,江依依偏头看他:“好。”
看她一本正经感到小模样,楚陶然拽拽她左边的小麻花辫,仗着身高优势俯视江依依,顽皮一笑道:“你鞋带掉啦!”
江依依猛然低头,却看到自己的小皮鞋根本没有鞋带,她疑惑地去看楚陶然。
“哈哈哈哈哈!你上当啦!”楚陶然笑翻了。
可笑了两声,他就自己干干止住了。
江依依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表情宛如掉进了大海,严肃到不可思议。
“我就和你开个玩笑。”楚陶然干干地说,“我和漆与白开这个玩笑的时候,其他人会笑的,他也会笑,我也会笑,怎么你就不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江依依依然没有表情。
“笑一笑嘛,小女孩笑起来才好看。”
“不要。”
“笑一笑呀!”楚陶然伸出食指和拇指分别捏住她的面颊,她嘴唇被挤得变形,就像一个那张蒙克的《呐喊》,配上她错愕的大眼睛,“哈哈哈哈哈!”楚陶然再次大笑,太有趣了!
江依依的眼泪猝然涌出眼眶,泪水沿着面颊,一直滑落到他的手指上,凉凉的湿润触感,楚陶然一惊,顿时慌了手脚。
“你怎么突然……哭了?”他乱七八糟地给她擦眼泪,没有纸,就只好用手指一下一下把她的眼泪从脸上抹掉、赶走。
江依依蹲了下来,把脸藏在自己的双膝上,一缩再缩,不让楚陶然碰自己的脸,只有额角一道淡淡的伤痕露在外面。
悲伤的哭声闷闷传来,楚陶然仿佛回到了那天的阁楼,那突然冲出的萨摩,那一地的指甲血痕,那双盛满恐惧和委屈的黑色眼睛……
“你别哭……别哭了好不好……我再也不逗你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下次不这样了……”楚陶然温声劝慰道。
周遭路过的行人好笑地看着这两个蹲在街边吵了嘴的小朋友,准是这男孩子欺负人家女孩子,看人家哭了,有巴巴地在旁边哄着,他们淡淡地笑一笑,每个人都曾是这样的小男孩,或是这样的小女孩。
江依依哭了一阵,委屈消解了一点,可仍在赌气,不肯抬头看楚陶然。
楚陶然蹲到右边,她就转到左边;楚陶然蹲到左边,她就转到右边。
“别不看我啊,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回家吃饭的吗?”他趁江依依还没来得及转到另一边,急急凑了上去。
“你不许去,我不要你了。”江依依的鼻音很重。
“不行,你不能不要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不吃饭,就要饿肚子了。”
“你走,你回家。”
“你欺负哥哥,是你要我跟你走的,我跟出来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那我怎么办,我就要和你回家!”
江依依说不过他,觉得他说的不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辩,急红了一张脸:“我没有!是你欺负我的!”
楚陶然敛着眼角问她:“我欺负你什么了?”
“你嘲笑我。”她委委屈屈说。
“我是开玩笑的,那不算。”
“算!”她两手绞着裤脚,小声强调,“你不许嘲笑我。”
“那我下次不笑了。”这时倒应得爽快。
“但你刚刚已经笑了,我就是很难过。”她抬头对上他带笑的视线,看不穿楚陶然的小伎俩,眼里老实地盛满挣扎和受伤。
楚陶然忽然被她望得屏住了呼吸,鬼使神差浮想了一些猜测,问道:“有其他人嘲笑过你吗?”
一颗泪珠突然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出来,江依依咬住下唇,狠狠擦了一下,像是要把会流泪的坏眼睛从脸上清理掉一样。
楚陶然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心像被重物砸了一下,一下子有了贯穿的疼痛,是谁,曾经奚落过她?
“永远不嘲笑。”楚陶然看着她的眼睛保证,“依依很好,没有值得被嘲笑的地方。”
那个炎热的黄昏,因为他的话,而更为炙热、滚烫,话音飘过的地方,却是丝丝澄透,江依依闭了闭眼睛,心中好似淌过一泓清泉。
没有人知道“永远”的意义,这两个字高贵得仿佛沉寂在云端,而云端之下,不过是无可救药的世俗凡人。
但我希望你能知晓,如果想要的是你,我愿意披荆斩棘赴汤蹈火,去带你一睹云端的风景。
只要想要的是你,只要你想要,那就是我全部的力量。
之后的一路,江依依都不大说话,楚陶然逗她,她也不讲话,只管闷声带路。
他换着花样哄她。
“依依,你的发绳真好看,上面的贝壳是真的还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