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也家很久没人住,桌椅都蒙上了一层灰。她一进门便擦干净沙发让我坐,然后迅速打来一盆水。
“叫你去医院你不听,感染了怎么办?”她埋怨着,翻箱倒柜地找药。
我没有答应她去医院看伤,因为这伤的确很轻,只是擦破了点儿皮。
“海冰,要我说,你早该和那帮人断了关系。”苏也一边帮我上药一边唠叨,“那帮人没一个好东西,整天不务正业,这还打起群架来了,要是被逮住,一个个儿都得关进去,你就不图点儿清静日子过吗?要我说,你别在长慧干了,重新找个工作得了。”
苏也是好意,但有些事,她不懂。尽管她认识不少圈子里的人,但只是同他们吃喝玩乐,长慧暗地里干过些什么,她一概不知。
自然,她若是连那些隐秘之事都知晓了,也就会和我一样,不好脱身了。
吃完饭,我便说要走。苏也颇有意味地问我:“你是不是急着要去见谁,我耽误你了?”
我猛然意识到,原来她真在意了潘宏季的那些诽谤。那些诽谤我只当耳边风,但其实也不全是无中生有。
我在门口停了一下,生硬地回了句:“没有什么谁。”
***
在外游荡了一夜,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进门,挡不住疲惫,我往床上一倒,便沉沉睡去。
但我还没睡多久,就被张进一把推醒:“奶奶的还知道回来!睡什么睡!给老子起来!”
困倦让我的眼皮也跟身体一样沉,怎么也抬不起来。
“装什么孙子,你他妈什么时候精神萎靡过?我叫你睡!”说着,张进一个硬拳头向我砸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我受伤的右肩上。
我不自觉倒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抱怨:“你抽风啊!”
“你才抽风!昨天晚上跟易轲出了包间就没影儿了,上哪儿去了,啊?干嘛不接电话,啊?你知道老子到处找你吗?小晨他们几个帮着老子四处寻了你大半夜,你到底死哪儿去了?”
“神经吧你,我晚上出去又不是一次两次,你找什么?”
“我神经?”张进指着自己的鼻子,顿时火冒三丈,“你他妈的原来这么不是东西!你平时出去老子才懒得管你,可你不记得你昨天被潘宏季那人渣灌了一大杯白酒啊?老子没见过你一口气喝那么多白的,谁知道你抗得住抗不住!你要真抗不住,下楼梯得摔死你,掉进河里得淹死你,过马路也得撞死你!你要真醉得人事不醒,就易轲那小秃驴也能收拾了你!”
张进眼睛都气红了,这次火气可真大。而我,一句话也反驳不上来。
我坐起身子,望着他那张气得红白相间的脸,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也不用打人吧。”
“笑,我叫你笑!多大的人了还玩儿失踪,揍死你这孙子都不为过!”他说着,又往我右肩来了一拳头。
我敢说张进下手还真狠,憋了一整晚的火气非撒不可。
我没吭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要出气就出吧,被真兄弟打断胳膊又何妨?
张进发泄完,便开始家长似的盘问我这一夜的行踪。我不可能告诉他我碰到了舒心,他根本不知道我跟潘宏季的猎杀对象还有交情。我也没告诉他今早打了一架肩膀受了点儿伤的事,要不他该后悔虐待我的那两拳了。我只告诉他苏也回来了,是我去接的。
他就瞪大了眼睛:“看不出来哈,你小子捡了西瓜还不丢芝麻。”
“……”
“不是吗?这不,西瓜给人吃了,又回来打点芝麻。嘿,你还真想通了,退而求其次?”
“没戏,你省省吧。”
张进斜眼看我,邪笑起来:“其实要我说呀,苏也这女孩儿挺不错的,对你一心一意,踏踏实实,你就别挑三拣四,妄想一口吃个胖子了。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姓罗的妞儿是好看,好看,好看你守得住吗?没见跟你有多大交情,这连找工作都靠上你来了。找工作也就算了,她居然出尔反尔,朝三暮四,连个面儿都不照,说要就要,说扔就扔,你说……”
“够了!”我粗暴地打断他,一脸温怒。
张进吓了一跳,头顶的毛儿都竖起来一根。
“张进,以后不要再提她了,再提她,别怪我翻脸。”
我的气来得有点儿真,张进睁圆了眼睛打量我:“哟,挺浑的哈,最近这是气儿不顺啊。得得得,懒得跟你计较。”
过了一会儿,见我面色始终沉郁,他便把话题转开:“诶,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你走了以后,出了怪事儿。”
我放松了双颊紧绷的肌肉,抬眼看他。
“那会儿你半天不回来,又是跟易轲一起出去的,我觉得有问题,立马追出去找你。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没找着你,倒找着易轲了。那小秃驴不知发什么神经,顿在角落里一阵狂笑,可疯癫了。我想他也没喝多少酒,怎么就发起酒疯来了?仔细一听,他好像在断断续续地说什么‘姓廉的……’,什么‘看好戏……’,反正我听出来是在骂廉河铭,骂得可欢了。你说怪不怪?”
张进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我一言就解了他的惑:“他在敬廉河铭的酒里下了药,具体什么药不知道,只知道比一般的□□厉害很多,他说会让人产生幻觉,六亲不认。”
张进惊得身子猛地往后一斜,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真的假的?”
“他想让廉河铭在请的贵客面前出丑,为上次那事报仇。”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他下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低头唠叨起来,脑子里似乎展开了什么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