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会儿,他终于解了馋,满足地打了个嗝,又跟我聊起来:“哎,你听没听说,姓潘的那厮回丰市了?”
这倒让我有几分吃惊,潘宏季不是号称不完成任务绝不离开平城的吗,难道对付河铭公司的作战计划就到此为止,以大败而告终了?
“你这枪子儿还算没白挨。”张进说道,“后来杜老头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再也不安排什么要紧活儿给他干了。他哪儿受得了这等冷遇,这一天没个杀人放火的事儿干浑身都不自在,于是乎,直截了当,拍屁股走人了。”
我轻哼了一声,笑笑不答。潘宏季消失了,圈子也就该清静多了。
“不光姓潘的走了,”张进又说,“连易轲那小子最近也不见了踪影。现在你也不在了,突然变得很是冷清。”
“易轲?他上哪儿去了?”
“谁知道。”张进不屑地点上一根烟,“倒是有人说他到乡下找苏也去了,哼,这你能信?”
这我还真能信。事到如今,我是真的相信了,易轲对苏也真有那心。
我正想说两句,却走过来一哥们儿,一只胳膊搭到张进肩上:“哟!进哥,咋来这儿喝酒了?”
我一看,竟是和张进住在同一栋楼里的长慧的人,我便也打了声招呼。然后那哥们儿嬉皮笑脸地对张进眨眨眼:“诶,进哥今儿咋没带上进嫂啊?”
这话我听得糊涂,张进身边那些花花柳柳,没有谁拿得起这称呼吧。
只见张进紧张起来,立刻没好气地敷衍道:“瞎说啥呢,这……这地方哪是人家来的!”
那哥们不甘心还想凑上来挤兑两句,张进却毫不留情地把他给轰走了。
这着实叫我生了疑,我太了解张进,那慌张的摸样一看就是小辫子被人逮住了。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一言不发,看他打算怎么给我解释。
他本来还作着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一看到我的表情,马上回避开去,咕噜咕噜地灌酒。
我没开口问,但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神情足以表示我不会放过他。
他偷偷望了我好几眼,见我毫无撤退之意,嘴里不痛快地咕哝了几句,终于无奈地招供了。
***
原来在我离开长慧的这两个月里,张进竟然交了个女友。
没错,真是女友!
这事本来再正常不过,但放到张进身上,却十足是个大新闻。他总四处扬言,这辈子都不需要“女友”“老婆”这等角色,好汉绝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如此深明大义都惨遭此劫,实在丢脸,只得藏着掖着,生怕给人看了笑话。
要说这事,还得从张进家楼下的杂货店说起。
那家小杂货店他时常光顾,看店的是位老大妈。前一阵子,老大妈的女儿生小孩缺人照顾,便打发还在职业学校读书的侄女儿来帮忙。
有一天张进去买东西,恰逢一小偷偷了两条好烟,女孩发现后追出店外想讨回东西,却给那小偷揪住头发摔在了墙上。张进火了,心想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偷东西还打人,跟出去就给了那小偷一顿拳脚,抢回了东西。女孩被吓得哭个不停,张进这下动了恻隐之心,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哄好了她。
后来那女孩为报答张进,竟折了九十九只千纸鹤装在一个大瓶子里送给他。张进不是没收到过女人送的礼物,什么刮胡刀、领带,见怪不怪,连睡衣、内裤这类隐私物件都有过。他什么东西没见过啊,却万万没料到,这满是学生气的稚气玩意儿竟有这么大魔力,一下就击中了他的软肋。
后来他总有意无意从那家杂货店路过,跟那女孩眉来眼去,却从来不敢提出要把她带回家,也再没跟其他女人鬼混。
半个月后,老大妈回来了,女孩却不见了,张进这厮竟跟丢了魂儿似的,跑到女孩的学校大门口守株待兔,蹲了整整两天,还真让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