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候,我会觉得特别孤单,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究竟该去哪儿,该做什么。后来,我也不再上学了,那种找不到方向的感觉就变得更强烈。
那一阵子,我发现自己开始有了一些小症状,天气阴沉潮湿的时候,就会觉得胸闷。我想我的病比从前又严重一点儿了,虽然只是忍忍就过去的小症状,但我还是会胡思乱想。我会想,我的病会不会很快就变得很严重,就算不干重活儿,心情平稳也没有用。我忽然很害怕自己会很快死去,死前连亲生父亲的面都没见过,这样,就太悲哀了。
于是我忽然很想见他一面,跟他聊上几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但我想好了的,我只是看看他,不会让他知道我是谁。这件事其实挺难的,我得无声无息地接近他,所以我得多准备一些钱,好让我能在平城多呆一阵子,这样才有机会。
我决定去平城偷偷地看看父亲,这让我有了事情要做。于是在辍学后不久,我就去了母亲曾经打工的餐馆工作攒钱。
一般的地方都不会要我,只有那家餐馆的老板知道我们的事,伸出援手收留了我。那个老板人很和善,我叫他田叔。我做不了粗活儿,只能帮忙招呼客人,点点菜,收收钱。干得少,挣得也比别人少,但我能攒得下一点点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在那里打工,常常会遇到麻烦。萍滩镇上有一群小混混,常去那里吃饭喝酒。有几个人特别流氓,总强迫我陪他们吃吃喝喝,还会对我动手动脚。刚开始我吓坏了,直接跑掉去找田叔告状,但田叔却一脸为难,不肯替我出头。
渐渐地,我明白了,田叔知道是他们不好,但不愿得罪了这帮摇钱树,不敢偏向我。这不怪田叔,他能收留我,已经很帮我了。我没有办法去别的地方挣钱,也干不了别的活儿,只能自己想办法应对。于是我开始硬着头皮跟那帮流氓周旋,不招惹他们,也不让他们占到便宜。慢慢地,我发现应对这种事情,其实没有那么难。只要话说得好听一点,哄他们高兴就可以了。该拒绝的,装作不懂,他们最多嘲笑我幼稚,笑笑也就过去了。
我在那里打了整整一年的工,终于攒下了一点钱,足够让我在平城待上两三个月。那一年,我收集了所有我能找到的关于父亲的消息,我知道他开了一家公司,还办了一所中学。我还知道,他身边已经有女人了,就是赖盈莎。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终于忘掉了母亲,但这不怪他,我只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看看他,说说话,我就走。
来了平城我才知道,原来只是想要见他一面,都是那么难。我跑到他住的地方等过,也在河铭公司大门外等过,我盼着有一场偶遇,找个由头跟他说上几句话。但是,他每天都是车来车去,从来都不在家门外,或者公司大门外露脸,根本见不着人。我又到河铭中学去碰运气,却打听到他根本就不常去那里。慢慢地,我意识到,两三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我根本找不到机会见他。
一想到可能完不成心愿,我就很失落。那一阵子,我常常跑到河铭中学去转悠。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念过师范的,她的理想就是将来去老家最好的中学教书。我想父亲之所以会建一所中学,会不会是在想念母亲呢?所以只有在河铭中学里,我心里才会觉得暖一些。
有一天,我在大门外看到了招聘代课老师的广告。我就突发奇想,如果我能到河铭中学里谋得一件事情做,我是不是就可以在这里长呆一阵子了。父亲总归是河铭中学的校长,就算平时不来,总有机会要来的。
于是我就跑到河铭中学去求职。我没有学历,给人补课那一点点经验也微不足道,没想过能当上老师,只是试试看能不能有其他要求不高的事做,哪怕薪水只有一点点,能让我有口饭吃就行。
没想到河铭中学比我想象中的要混乱,那个姓赵的年级主任似乎有挺大的权力。我当时找他询问时,他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那种眼神,和那些流氓一样,我一看就知道他图的是什么。我本想换一个人再问,他却对我说,初一有个班的英语老师生孩子去了,初一的英语简单,我可以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