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张与岐之泠一般无二,甚至还要圆润健康些的脸,苏苜终究是不能淡定旁观了,她想起他的惨状,气得眼圈发红,她下意识上前一步,低声呼道:“小泠......”
少年倒水的身形一滞,转头用漂亮的眼睛审视地盯住了她,嗓音依旧是苏苜熟悉的清越:“你怎知我学艺前的表字?”
苏苜回过神来,也是惊疑不定地盯住了他,反复确认过后,终是泄了气——这不是岐之泠。
少年见她神情变化多端,却不回答他,又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可很快,他转过头继续泼掉污水,又语气凉飕飕的道:“不重要,我一个孤儿,想来您这样的大小姐也不图我那点恩报,天色已晚,还请早些归家吧。”
苏苜眨眨眼睛,学着他文绉绉地讲话:“我记忆全无,无家可归,十分贪图你的恩报,不如......”
“寒舍鄙陋,恐您嫌恶不适,烦请择一旅舍住宿去吧。”
“额......我还身无分文。”
少年终于向她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对她不符合外表的失忆流浪人设嗤之以鼻,还是对她脸皮厚无可厚的死皮赖脸行径叹为观止。
最终,苏苜带着悦悦在这间小院的杂物间歇下了,她表现出了和外表不同的不拘小节,可奈何这身子还是个千金小姐,第二日醒来,就因为沾染了脏东西到处起了大片大片的疹子。
还好苏苜空间里有药。
说到空间,就不得不提装了许久大爷的夜耿了,他一直不做声是因为被苏苜恶心坏了,生了一场大气,硬是端的高高在上等苏苜来哄了,才愿意出星辰空间。
可疑的是,他并没有多惊讶于这一切,而是依旧沉默,不肯透露任何,只让她安心赚功德就好。
苏苜见他又是这副“我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告诉你”的样子,骂了他一顿还是无可奈何,只得气得磨牙。
偷偷给自己打了针,苏苜就开始着手收拾这间屋子,进而又顺便收拾了整个小院,“岐之泠”似乎一大早就回戏院去了,没有任何交代,完全任由两人住在这里。
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院连门都是坏的,贼都不进来偷,他更不可能放什么财物在这里,整个小院值钱的该是只剩下一张地契了吧。
苏苜想着自己终极目标是为了赚取功德,在哪待不是待?于是心安理得地住在了这里,整日一片白纱遮面东闯西荡的,倒是把这一片都摸熟了,还找了赚钱的营生——她给绣楼织纺画新奇花样,还用实际上是她配方的不用担心食香鬼的“西洋无香粉”,和一身唬人的大小姐气质,顺利入股了颇具规模,发展势头还正猛的小洋楼,最近正用不菲的分红打算投资小城的房地产。
所以,当容玹再次回到自家的小院子的时候,几乎找不到门。
有门了,但他不敢认了。
谁能告诉他,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眼前这座被翻修一新,甚至比普通人家的房屋还要气派雅致的小院,真的是他家吗?
“小泠?回来啦。”身后传来温柔清雅的女声,容玹身体一僵。
自从他父母去世,他迫于生计去了戏院当学徒,改名叫了珞词以后,泠这个表字,已经很久没人叫了。
这场景从前也发生过吧?他小时在学堂打了同窗,踌躇不敢归家时,从领居家唠嗑回来的母亲也是这般温柔地和他笑语,叫他回家吃饭。
他转身,就见一个月前被他丢在家中自生自灭的漂亮女人,牵着个小女孩,笑眯眯地朝他走来,那双纤细白嫩的手,也十分自然地放到了他头上揉了揉。
不知怎地,他觉得将要脱口而出的冷语都被这只温暖的手止在了喉间,面上一热,却是耳尖通红了。
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虽然她似乎比自己年长,虽然西洋那边的文化也传过来后,新政府的总统完全摈弃了从前那一套,可、可......
“可是又被人欺负了?”少年发怔间,就被苏苜牵住了手往小院里带,“先回家再说,刚巧今日炖了滋补的汤水。”
家?
容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和面对突然变了模样的房子一样,他不明白明明和他算是陌生人的女人,怎能那般熟稔自然地牵他的手,还说什么家——可心里那股子莫名的喜悦又是那般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