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眀从黄包车队的大院里神色恍惚地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说黄包车队被血洗,因为昨夜躲在地窖里偷偷喝酒睡着侥幸逃脱的他只是不敢相信,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不明白——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生养了他的小城,怎么会一夕之间经历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天上聚集的漩涡状浓厚的黑色云雾中似有深紫色的雷电闪现,肉眼可见地飞快流动着几乎就要压到小城每一户人家的屋顶,可屋顶——他记忆中本该存在的那些屋顶,更甚至是每一栋坚实的房屋和宅院,都像是被什么碾为了齑粉只余些许的墙体以及骨架后凄凉地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被巨兽吞噬又吐出的一具具庞大的尸首,残垣断壁就是它们剩余的血肉。
血肉......萧眀的确看到了很多血肉,满地的尸首中不乏他平日里眼熟的街坊邻居,惨状要比身后车队院子里的人们要更加地破碎和凄惨,不像是人的手笔,活像是被什么从中间生生地撕碎,浓重的血腥味和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转头就跑,可萧眀却不敢动弹。
他看见什么?萧眀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东西,可脑子里直觉地就浮现了一个只活在话本和想象中的名词——
鬼。
他们似乎正在赶往某个地方,他一推开门,这些东西应该是眼睛的部位都齐刷刷地盯住了他,每一个都形容可怖。
萧眀全身发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想要跑,想要离开这些恐怖诡异的视线,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有心无力,或许只要轻轻一动,他就会跪倒在地面上,双膝都浸在同胞的血液中,也会瞬间成为他们其中一员。
阴冷潮湿的空气中,萧眀被刺眼的血红和无声的死寂包裹,也许是因为他周围的尸体太多,十数双不属于人的眼睛慢吞吞地离开了他,腾挪着略显笨重的脚步向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萧眀慢慢地阖上大院的门,痛苦地抱头蹲下,瞪大了眼睛无声地恸哭。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望向了“鬼”移动的方向,心中大骇。
他的恩人今天成亲,那个方向,应该是她必经的街道!
*
苏苜紧紧地捏着老岐塞给她的一张符纸,被容玹牵着跑进了无名府,在阖上大门的关头,她却是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已由艳阳高照变作了黑云压顶的天空,熟悉的阴冷空气似乎就追逐在她的身后瞬间被阖上的大门阻隔了,但却依旧无孔不入地侵入每一个空隙,刺破皮肤渗入到了人的心里。
这种熟悉感,就和几百年后的每一个阴沉的天气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城只是秦大帅辖区下的一座不起眼的边陲之地,他没听说过无名府,更不明白老岐是谁,以及眼前不同寻常的情况和现象是怎么回事。
正在和容玹商议的捉鬼师中的一位见容玹没有搭理大帅的意思,连忙走出来躬身答道:
“大帅可能难以接受,但这情况是人力与枪难以应付的,还请交给我们。”
宋尧清和他的父亲宋医生对视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宋尧清紧了紧怀中的悦悦,神色不明。
幸好刚才逃跑路上,他以帮忙的借口从苏苜那里重新要回了悦悦,不是他自私狭隘,而是悦悦此刻待在苏苜和容玹身边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不论是身为苏城和琳娜目标,随时可能自顾不暇的苏苜,还是城里闯入的那些持枪士兵头目针对的少帅和大帅,他都不希望这个无辜的孩子被牵连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