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眀飞快地走街串巷,尽力压抑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在遍布尸体的小城中独自穿行,从前来来往往热闹的街市,如今却好像只剩下了他这唯一的活物茕茕孑立。
他轻车熟路,因为每条巷子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他都无比熟悉;
他僵硬仰头,因为想要无视地上和墙角的每一个人每一滩血;
他全身都在用力,拼命地遏制着眼眶中不断分泌流转的泪水,和双腿忍不住想要发颤的冲动。
碰上了鬼,他就只能藏进尸堆,可他不再幸运,每一次都会被找到。
但鬼抓住他后,却又会嫌恶地离开。
原来他以为的侥幸逃生实则并非偶然——萧明是在被割伤了手臂流了很多的血后才发现了这个事实。
他的血是这些鬼很讨厌的东西,应该还能够伤害他们,可萧明担心惹怒对方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尽量绕开成群的鬼,向着那个方向奔去。
他想起小时候算命先生说他是五行都属火的极阳子,大概就是鬼对他敬而远之的原因吧。
虽然流血很痛,但萧明此刻很庆幸,他终于有了些能够救出恩人底气。
面色苍白身形削瘦的男人捂着伤口,赶在四面八方的恶鬼包围无名府之前,目光坚定地走进了小城传说中的鬼宅。
*
“苏,这块镜子?”
无名府一处普普通通的院子外,本来参加容玹和苏苜婚礼的宾客们在被层层士兵围起来的保护圈里喧闹、游走、三两成群,大部分人脸上那种无助与不解的神色,让他们看上去像是一群乱作一团的鸡仔。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索菲娅是为数不多见过琳娜的人之一,她刚才虽然待在人群中,却并没有错过刚刚琳娜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
索菲娅的心里充满了不解,她在安置了秦大帅的屋外找到了苏苜,却发现她正端详着之前琳娜丢失的那一块黑镜。
现下秦大帅卧床,只有容玹才能够主持大局,所有的士兵都供他差遣布防,形势严峻刻不容缓,而苏苜也没闲着,她去看了看吃了药的秦大帅的情况,见他好像有了些好转,这才稍稍有了些有空坐在石阶上休息。
也许是源于昨天发生的事给她带了不安,苏苜还是在今早妆点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将它随手带在了身上。
她刚才试过了,这东西应该是她不知道的材质,摔不坏,砸不碎,甚至用火烤了许久都没有一丝一毫溶解的迹象,热胀冷缩的办法也不能破坏它分毫,反而让它愈发地光洁如新。
苏苜正摸索着,便听到了索菲娅的声音。
她答道:“琳娜顶替了卡兰纳的代表,我查无此人,这面镜子当初并没有还回去。”
索菲娅坐到了她的身边:“我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我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谢谢。”苏苜微微一笑,见索菲娅对黑镜有些好奇,索性把镜子递给了她。
索菲娅细细的端详这枚奇怪的镜子,忽然她眨了眨眼睛,声音轻的像是害怕吓走什么:“好奇怪,苏,我好像看见我的母亲了?她走了以后,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她,真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苏苜知道索菲娅的母亲刚刚去世,母女俩相依为命,感情十分要好,而且她们的长相非常相似,前些日子,索菲娅只要看见镜中的自己都会伤怀许久,说自己又看到母亲了。
苏苜本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可她没想到索菲娅的反应越来越大——
那是一种无暇多说的沉默不语,酝酿着巨大的悲切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