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洪知凡换了话题。
陈牧想了想,开口询问:“当年天龙法师带来的那个小女孩,还有其他易于辨认的症状吗?她看起来,真的只有两岁吗?”
洪知凡道:“她的右手臂内侧有一点小胎记,小指指甲大小。至于她是否真的是两岁,这个我无法准确回答,但以我的判断,或许是四岁左右。”
四岁……
陈牧暗暗推算。
如果是四岁,那么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在二十一二左右,这倒是与太子出生的时间对得上。
可为什么当时天龙法师要故意说谎为两岁呢?
这么明显的错误,若真是为了误导那些追寻太子的人的视线,岂不白费力气。
陈牧之前好不容易整理的思路此时又乱了一些。
但直觉告诉他,天龙法师的目的绝对是为太子找一个替代品。
“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仔细告诉我?”
陈牧问道。
洪知凡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当时我和夫人正在苦寻可以解决小萝天谴的办法,是天龙法师主动找来,告诉我有办法祛除小萝身上的妖性,让其回归正常人。
以天龙法师的地位,我自然是相信他的,做了约定后,便将小萝交给了他。
大概三天后,天龙法师将女儿交还给我。
他说,他是利用寒血珠祛除了我女儿身上的妖性,此后不会再有天谴降临。
同时他也带来了一个小女孩,并提出了约定条件。
条件很简单,让我散播消息出去,说洪家收养了一个两岁的小男孩……”
陈牧认真听着,心中疑雾愈浓。
没想到是天龙法师主动找到的洪知凡。
他为什么偏偏选定了洪家?
记得苏巧儿的母亲说过,当时她妹妹为了生子,两姐妹特意前往仙鹤山偷取灵草。
而那时看守灵草的便是天龙法师。
双方就此结下梁子。
难道天龙法师主动来洪家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报复?
陈牧思索了许久,抬眼看着洪知凡继续问道:“那个小女孩真的痴傻如木偶?”
“嗯。”
洪知凡点了点头。“能睡,能吃,却不能说话,完全像个被牵线的木偶。”
“天龙法师走后,就没再回来过?”
“没有?”
“这个老秃驴。”陈牧骂了一声。
但紧接着,陈牧神情怪异:“当时洪老将军就没调查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总该起疑心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有所隐瞒?”
洪知凡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陈牧干笑两声,正色道:“我自然不会怀疑岳父大人,只是联系到很多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对。你们表现的……呃……太愚蠢了。”
愚蠢……
这个词用的很恰当。
洪家可不是普通的地主商户,洪老将军行事谨慎,对于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不可能做到无视。
洪知凡道:“我父亲并没有过问过这件事,此外我洪家也确实藏有一些秘密,是关于太子的。”
“哦?”
陈牧心中突的一跳,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要得到关于太子的秘密。
“你对红竹儿怎么看?”
“很漂亮,虽然看着心肠狠毒,但也很看重感情。”
“她是父亲收养的义女,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为未来太子牺牲的一枚棋子。”
“怎么讲?”
陈牧双目迸出精芒,灼灼盯着对方。
现在就连红竹儿都与太子扯上关系了,看来这洪府当年也并非传闻中那么老实啊。
“其实我了解的很少,这件事我父亲有意隐瞒所有人。”
洪知凡看到仆人将远处凉亭打扫干净,便带着陈牧走过去说道。“因为太子自出生便是无魂残心之体,为了保全太子,必须进行补心。
而小竹是唯一与太子心脏匹配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得残心毒的原因,一切都是我父亲造成的。”
陈牧极是震惊:“这么说来,当年太子被偷一案,洪老将军也有参与?”
“我不知道。”
洪知凡轻轻摇头。“我只明白父亲曾见过太子,否则小竹也不会得残心毒。”
得到的新讯息无疑搅乱了陈牧的思维。
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
似乎狸猫太子案就是一张由无数暗明势力编织而成的阴谋网,每个人都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阴阳宗天君、天龙法师、洪将军、天命谷、双鱼国……
他们都被一条极隐蔽的线给牵连。
可问题是,这背后是否还有一个主谋?假如真的有,那这个主谋的能力也未免太恐怖了。
陈牧不寒而栗。
隐隐间,他感觉似有一双眼睛在暗中阴森森的盯着他。
“还有其他问题吗?”
洪知凡问道。
陈牧压下波动的情绪,刚要摇头,又想起什么:“最近双鱼国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们的王后与京城的一桩命案扯上了关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王后?”
洪知凡面露诧异。“什么案子?”
陈牧将京城南乾国太子遇害一案大致说了一遍,道:“虽然凶手不是王后,但她出现在大炎京城,这举动太过狂妄了,会影响两国关系。”
“不太可能,据我的了解,王后虽然性情傲然,但这种冒然到异国追杀的事情不会做的。”
洪知凡对此表示质疑。
陈牧道:“关乎到双鱼玉佩,她冒险也并非不可理解。”
见洪知凡沉默,陈牧又道:“岳父大人,我想进皇宫一趟,你有没有办法让我混进去。”
洪知凡侧头看着皇宫的方向,过了好久才淡淡开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或许她可以帮你。”
“收留我们的幕后老板?”陈牧心下一动。
昨日陈牧特意打探过,收留他们住在这座小院的幕后老板姓墨,是一个女人。
经营着王都最大的青楼——鸳鸯阁。
能在皇城眼皮子底下开青楼,还敢收留不明人士,其背后的能量不容小觑。
“嗯,我曾救过她的干娘,所以她才愿意帮我。”
洪知凡道出了缘由。
尽管男人说的轻描淡写,可陈牧却似乎嗅到了一丝小八卦。
不过对方毕竟是岳父大人,不该询问的乖乖闭嘴则是。
……
正午时分,在洪知凡的带领下陈牧来到了一座精致的小别院。
接待他们的是昨日那位柯管家。
在听到对方要见自家老板时,柯管家有些为难:“不好意思洪先生,主子身子不适正在休息,要不明日再来吧。”
“好。”
洪知凡不好强求,便带着陈牧离去。
可谁知还没走多远,柯管家又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神情有几分尴尬:“洪先生,主子愿意见你们。”
就这样,二人又折回了小院。
来到客厅,陈牧见到了鸳鸯阁的幕后老板。
没想到竟是一个女人。
女人身穿淡紫色长裙,裙身点缀着名贵饰纹,勾勒出修秾合度的姣好身材,浑身代表着富丽与华贵。
皓腕、脖颈与耳垂皆戴有昂贵饰品。
乍一看,仿若富家千金小姐,但又带着几分不谐调的素雅。
女人戴着深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隐隐散发着勾魂摄魄的波光。
虽看不到脸蛋,但也足以窥想出是一位美女。
“墨老板。”
洪知凡拱手问候,指着身边的陈牧。“这是我的女婿陈牧,冒昧前来拜访是为了感谢您,愿意收留他们。此外,还有事情寻求帮忙。”
陈牧俊朗非凡的脸上扬起温和笑意,抱拳道:“想必我的身份墨老板已经查清楚了,这里也就不多做自我介绍,墨老板冒着风险愿意收留我们,此番恩情陈某不会忘记,日后若有相求,陈牧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只是男人话音落下许久,也不见女人出声。
陈牧诧异抬眼望去。
却看到对方只是盯着他,也不说话,锐利的凤眸好似在进行审视一件物品。
眼神也越来越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你叫陈牧?”
盯看了良久,女人漠冷的声线才缓缓响起,就像是一把带有利齿的刀,听者让人极不舒服。
陈牧心情很是郁闷。
似乎自己并没有得罪过这女人吧,还是说对方天生面对客人就是这么一副姨妈态度。
陈牧依旧微笑示人:“正是在下。”
“考虑过改名吗?”
“呃……”
男人头顶冒出无数黑线。
这女人有病吧,刚见面就让别人改名,脑子进水了?
就连旁边的洪知凡也一头雾水。
以前这位墨老板虽然态度也是不好,但没这么奇怪啊。
陈牧压着不满,淡淡道:“墨老板说笑了,姓名乃是父母所给,岂能说改就改。”
“那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却起个如此犯贱的名字。”
“……”
陈牧火气窜上来了。
什么意思?
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一见面就故意羞辱人,真以为自己是美女就有侮辱人的特权?
‘陈牧’这名字招你惹你了?
陈牧目光转冷,刚要回怼,洪知凡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冲着陈牧摇了摇头,扭头望着女人问道:“不知墨老板为何对我女婿怀有如此大的敌意?”
“说吧,你们想要让我帮忙什么事?”
女人却不愿意再纠扯这个问题,示意侍女端来茶水。
陈牧俊脸发青,看在洪知凡的面子上才抑住怒意,开口说道:“我想混进皇宫,不知墨老板有办法吗?”
“呵……”
女人发出一声嗤笑。“你们还真把我当成活菩萨了啊。”
陈牧皱眉不悦:“若是墨老板无法相助,我自己再想其他法子,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就在陈牧转身之际,女人声音飘来:“前夜王上的病情加重了,王后正在寻找名医。”
陈牧脚步顿住,转身望着女人。
尽管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但那张面纱下的唇角想必是微微勾起的,抹着嘲弄。
“所以?”
“所以我可以安排你以名医的身份进宫。”
女人语声幽幽。“至于你能不能胜任名医这个角色,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如果胜任不了,就别想活着出皇宫。”
名医?
陈牧若有所思。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
要么听从许舵主的安排,冒充太监混入宫中。
要么依照墨老板的建议,冒充名医混进去。
从本心来讲,陈牧自然不想冒充什么傻叉太监给自己找郁闷,况且名医能尽快接触到国王。
但相比之下冒充名医的风险是最大的。
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内心思考半响,陈牧最终有了抉择,望着上座端坐如仪的女人说道:“好,就劳烦墨老板安排一下。”
“你会医术?”女人纤眉挑起。
陈牧摇头:“不会。”
“有病。”
女人撇撇嘴。
陈牧习惯了对方的嘲讽,淡淡道:“进宫后的风险我自己承担,墨老板无需担心,我也不会牵累于您。”
女人呵呵笑了起来:“放心吧,等你死后我会帮忙收尸的。”
她微微抬起嫩白如羊脂的手臂,唤来门口的柯管家淡淡道:“明日安排这位不怕死的陈公子进宫,顺便提前订做一副棺材,用最好的木料。”
“是。”
柯管家看了眼陈牧,躬身应道。
……
从环境奢华的小院出来,陈牧吐了口浊气,郁闷道:“这女人肯定来大姨妈了,要么就是天生缺爱,导致心理有病。”
洪知凡笑了笑说道:“至少她愿意帮忙。”
“你对她了解多少?”
“了解不深。”
洪知凡想了一会儿,笑容渐敛。“她是我一位故人收养的女儿,大概是在十多年前收养的。当时她收养了很多孩子,这丫头并不是很起眼。
现在这丫头接替那位故人成为了鸳鸯阁的老板,倒是让我很意外。能在那么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看来这丫头还是很有心计的。”
“那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讨厌我?或者说,她讨厌我的名字?”
“这我无法回答。”
“很难回答吗?”陈牧冷笑。“肯定被一个叫‘陈牧’的渣男给伤过,所以才牵连于我。”
“也许。”
洪知凡认同对方推断。
两人回到家中,青萝正在和白纤羽她们下棋。
小丫头情绪比昨天明显好了不少,青春动人的小脸红润有光泽,时而挽起甜美笑容。
看到洪知凡后,青萝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但随即,她主动起身来到洪知凡面前,低声道:“昨天不好意思,我以为我才是你的女儿,还那样说你,结果闹了笑话……”
少女白净脸蛋上涌起几分浅浅的自嘲,明净眼眸里点染着碎伤。
她穿着陈牧为她打造的那件百褶连衣裙。
可爱的像个公主。
斜落的刘海儿将她眼里的黯然无声遮住。
少女深呼吸了一下,唇角笑意扬起,恢复了昔日的古灵精怪,挥起粉嫩小拳头:“但我不会对你道歉,因为我觉得,我说的都很有道理。”
“对,很有道理。”
洪知凡温和看着她,表示认同。
青萝挽起秀发于耳后,贝齿咬了咬下唇瓣,回头看着五彩萝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是小萝的姐姐,这辈子我会一直照顾她。”
“谢谢。”
洪知凡露出了笑容,由衷感谢。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小木盒,注视了很久才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对极美丽的耳坠。
洪知凡将装有耳坠的小木盒递给青萝:“这是小萝娘亲曾经最喜欢的饰物,送给你。”
“我?不应该是给小萝吗?”青萝绷大了灵眸,十分不解。
“你很合适。”
洪知凡没有给对方婉拒的机会,放入少女手中便转身回了屋。
青萝一头雾水。
陈牧走来主动帮少女戴上,双手握着女孩儿柔润的肩头,柔声说道:“傻丫头,这不是他送给你的,而是小萝母亲送给你的,你明白吗?”
青萝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眶渐染雾红。
洪知凡不认她作女儿,但不代表他的妻子不会。
洪知凡知道如果妻子还活着,以她的性格,是一定会把青萝也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
所以他代表妻子送了这对耳坠。
“谢谢你……”
少女轻抚着明明冰凉却散发着暖意的耳坠,心底默默流下了眼泪,也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
“……娘亲。”
……
夜深入静,陈牧正准备与娘子休息,不曾想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出现,打扰了他的春宵时刻。
“不好意思啊白妹子,我找他有事。”
曼迦叶风风火火的将陈牧揪出小院,冷着脸沉声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还以为你以后不会再来见我了呢。”
陈牧忍不住开玩笑道。
之前两人感情出现了‘冷冻’,导致男人以为这女人短时间内不会主动找他。
结果这才隔了一天就出现了。
果然哥的魅力太大了。
“走不走?”
曼迦叶却无暇与他玩笑,莹蓝的妩魅眸子透着复杂之色,眉宇间似有疲态凝结。
陈牧困惑:“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了。”
曼迦叶不由分说的抓着陈牧手臂,一路拽着对方来到了一座独立僻静的院落前。
“这是你买的?”
陈牧一边打量着院子,一边刻意与女人挨近距离。
尽管隔着衣衫,依旧能感触到女人身上的温度,以及散发出的淡淡幽甜异香。
曼迦叶心事重重,丝毫不在意被男人揩油,带他进入房间。
房间内,红竹儿静坐在椅子上望着香烛发怔。
女人面容有些苍白,与平日里娇媚狠辣的形象完全不同,病容容的跟林黛玉似的。
看到陈牧到来,红竹儿苍白的娇靥嫣然而笑,顿如香花绽放,藏于骨子里的媚态重新溢出,亦如生病的彤艳玫瑰,说不出的诱人。
“受伤了?”
女人这副模样,不禁让陈牧以为是对方与洪知凡打斗受伤,才显得如此憔悴。
红竹儿恍若不闻,盈盈目光看着曼迦叶。
曼迦叶始终冷着一副艳丽面容,被对方注视后,气的跺了跺玉足,遂狠狠剜了陈牧一眼,在男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离开了小屋,甩手关上屋门。
“我又得罪她了?”陈牧摊手无语。
红竹儿微微一笑,很自然的伸了个懒腰,腴润的小腰勾着惊人弧度,声音娇媚动听:“洪知凡怎么选择了?”
“小萝才是他的女儿,青萝是复制的。”
陈牧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完男人讲述后的红竹儿久久沉默不言,尽管神情平静,但心中必然也是掀起了一片骇浪。
“无论怎样,当年算是你救了她女儿。”陈牧感慨万分。
女人冷讽:“那我真是在犯贱。”
陈牧笑着说道:“如果再来一次,你还是会救那个丫头。”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红竹儿不想在这件事上进行讨论,冷哼一声,淡淡道:“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情。”
“什么?”
“我相信你一次,同意你说的那个方法。”
“啥?”
陈牧没听明白,茫然看着面前雪肤粉腻、蜂腰曼妙的冶艳女人。“你在说什么?”
红竹儿神情闪过悲色,轻捂着自己的胸口。
钻心的绞痛仿佛还隐隐存在。
“但我也有个条件。”
她垂下眼睫,纤细的玉指死死攥着,宛若几根盈润的小小玉笋,语声却蕴着滔天恨意,一字一顿道。“若有机会,帮我杀了太子!”
说完,女人毅然决然的拉开自己的裙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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