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县从后方进来,板着脸坐在圈椅上。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道:“带犯人。”
孟师爷触及到他的视线,轻轻抬了抬下颌,就有衙役垂头快速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便引着池双卿三人走了进来。
空气瞬时一静,池双卿抬头看去,视线从堂上何知县身上划过最终落到站在右侧的池双沅脸上。
她的眼眶红肿看起来像是哭了许久的模样,唇色带着不正常的苍白,弱柳扶风的身子在众人视线中轻颤着,惹人怜惜不已。
她面上哀愁眸中却闪着一丝笑意,张了张嘴正想叫人,谁知池双卿已经淡漠的收回视线,对着上方何知县道:“民女见过知县大人。”
何知县眯了眯眼,摆手让几人起身。他状似无意的看了看手上的状纸,道:“池二姑娘状告你故意杀害她母亲王氏一事,你可认罪?”
“还请大人明鉴,我们姑娘没有杀人啊,是王氏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郭嬷嬷拉着池双卿忙急急说道。
‘砰’的一声,何知县放下惊堂木,看着池双卿道:“放肆!本官问的是池大姑娘,闲杂人等统统闭嘴。池大姑娘本官要你亲口说,你可认罪?”
池双卿抿着唇,看着上方一副势要她亲口认罪的何知县,苦笑一下,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认不认罪不是在何知县你的一念之间吗?王氏不过是我池府的奴婢,死与不死似乎都是我池家的事吧?”
“大姐!”池双沅声音都劈叉了,怒气满满的看着她道:“我娘的卖身契早就去官府销了,她是池府堂堂正正的夫人,就算你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
池双卿不在意的哦了一声,在众人以为她无法可说时,突然开口了,“我怎么记着奴籍是不能销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大越朝有条规定,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只要是签了死契的奴婢,连她的后代都逃不过为奴的命运。所以不是活不下去的人家都不会将儿女卖身为奴,只是.......不知想到什么,她猛然抬头看向池双沅。
池双沅勾唇一笑,“就是大姐你想的这样,我娘签的是活契。早在一年前我娘就已经是良民了,而且爹爹也将娘亲放还归家重新迎娶了娘亲进门。”
“啊,大姐不会是不知道吧。”她笑的很得意,转瞬神情变为哀伤,“娘亲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不想让爹爹被人嘲笑,便只让两家人在一起吃了顿喜宴。早知如此我便该劝着娘亲大办才是,免得某些人一个劲儿的诋毁她,让她去了下面也不得安息。”
“放还归家?”她低声念着,神情转冷,池双沅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但有何知县在她身后,想来婚书卖身契各种备案早就被他们安排好了。
大越朝虽说不能扶妾为妻,但却没有说不能放妾归家然后重新迎娶进门,这就很坑爹了。而且一个烟花女子签的是活契?别说池双卿不信,连外面围观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我知道你们不信,这是契约,大姐可得看仔细了。”她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上面清楚的记着王氏自愿卖身给金玉楼,为期二十年。
池双卿没接,孟师爷轻咳一声,将契约递给了何知县。
何知县看了看,道:“如此说来,王氏便是良民了。池大姑娘你可还有话说?”
“不可能,老奴明明记得王氏签的是死契啊。”郭嬷嬷不可置信的说道,作势就像扑上去将那张卖身契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哼,郭嬷嬷你可是大姐的贴身嬷嬷,自然什么都向着大姐。再说知县大人都已经确认过了,你这是觉得大人在弄虚作假?”
这话引得本来脸色平静的何知县神色突然一变,冷冷的看向下方。
“放肆!”孟师爷大声道,看向池双卿三人,“所有卖身契衙门都是有底案的,岂容你们狡辩。”
原本议论的百姓瞬间一静,目光齐齐落在池双卿身上,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池双卿拉住郭嬷嬷,突然轻笑一声,“二妹准备倒是充足,还有什么一起叫上来吧。”
淡淡的语气却让池双沅心口一哽,跺了跺脚,“既然你急着找死,我便成全你。”说完对着何知县行了一礼道:“启禀大人,民女还有人证。”
“哦,那便带上来吧。”
不一会儿池大夫人拉着女儿池双梦走了上来,对着何知县就是恭敬的磕了一头,“民妇易氏见过知县大老爷。”
“民女见过知县大老爷。”
两人齐齐道,面上一片恭敬严肃。
“起身吧,你们与犯人是什么关系?”
“民妇乃是池大姑娘的大伯母,这是小女梦姐儿。”说完抬头看向池双卿这边,笑道:“卿姐儿别来无恙。”
红月咬着牙恨不得生吃了两人,“你们这些白眼狼,枉费我们姑娘对你们这么好!”
“哼,对我好?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三瓜两枣?”池大夫人冷声道,“我是不是还要对你感恩戴德,每天三炷香的敬一敬你?”
“你放......”
“红月!”
红月不甘心的张了张嘴,道:“姑娘,她们太过分了,她居然咒你?早知道那些东西拿去喂狗也不给她们!”
“好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她淡淡道,眼神都没施舍给两人一眼。
这般冷漠的态度让池大夫人心下越气,呼吸都重了两分,“启禀大人,民妇与先二弟妹也就是卿姐儿的生母关系甚好,在她去世后也常去池府宽慰卿姐儿。就在不久前,我去池府时,正好听到我卿姐儿说要弄死王氏帮她母亲报仇,民妇当时只以为她说的是气话,谁知不过两天,民妇就听到王氏溺死的事儿。”
“这可将民妇吓坏了,我那先二弟妹自来身子不好,神思恍惚,那日落水时可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伺候的,事后二弟也审问了伺候先二弟妹的奴婢,都说是她自个儿不小心落水的。可偏偏卿姐儿不相信,一定要王氏给她娘赔罪。”
池大夫人擦了擦眼角。
“听说当时就是卿姐儿带着她的护卫将王氏拖出去摁在水里憋死的,民妇吓的几宿几宿睡不着觉,就怕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将民妇也给弄死了,还请大人为王氏做主啊,她死的冤啊!”
何知县捻着胡须沉思了一会,“池大姑娘,这位池大夫人所说可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