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成躺在病床上，浑浊的双眼直直对着天花板，看上去几乎已毫无神采。
听见开门声，他的眼珠才动了动，脖颈僵硬的偏转了一个角度，看到来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目光似乎又灰暗了一分。
苏菱走到床前，扫了眼床头柜上的水杯，视线落在他干裂的嘴唇上，终究没有动作，只是淡淡的说：“管家和胡阿姨在外面守着，如果人手不够，可以从医院再请两个护工。”
苏天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嘴唇翕动片刻，吐出微弱的声音：“秀秀……”
果然是亲生女儿，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心中仍牵挂着。
苏菱对苏家的一切都感到恶心和不齿，唯独亲情，永远能触动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她垂眸，不想多言。
苏天成大概察觉了什么，无力的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管家告诉我，秀秀和嘉文去帝都……帮我联系医院，三天了，怎么还没回……回来？”
若真想联系医院，一通电话便可以解决，他再糊涂也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明白，想必也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吧。
苏菱轻嘲一笑，意有所指道：“她们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了？”苏天成半张着口，眼神逐渐飘忽，明显是一副遭到打击的样子。
没留一句话就消失的母女、家庭医生也随之离开、还有以苏家的财力，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的普通病房……早已经出现了许多迹象，他并非没发现，而是刻意回避。
现在看来，连回避都做不到了。
眼眶慢慢泛红、湿润，嘴角却提起一个安心的弧度：“走了，也好……”
他的反应，让苏菱心头蓦然一刺，没等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他合起双眼，头歪到了一边，以为他受不了打击急火攻心，连忙跑出去叫医生。
“病人精神状态非常差，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已经算是常态。”
医生摘掉听诊器，双手插进白大褂里，看样子对这种情况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已经彻底放弃。
想起胡阿姨在电话里说的话，苏菱面色凝重的问：“如果继续治疗，用最好的药物和仪器，那……”
不等说完，医生摇摇头：“希望非常渺茫，按我的经验来看，家属这几天还是多多陪伴病人，尽量让他心情轻松一些。”
但凡有一丝治疗的可能性，医生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苏菱转过头，透过房门上的窗子，看着管家正俯身帮苏天成掖被角，重病的人身体日渐消瘦，乍一看去被子表面几乎没有隆起的弧度，油尽灯枯便是如此。
“安排一间VIP病房吧，要采光好一点的，谢谢。”
她朝医生微微颔首，而后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继续考虑从方才开始就在脑海里盘旋的念头。
这个念头应该被打消，甚至根本不该出现，她明白，却控制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