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夫街上人声鼎沸,络绎不绝,一个个出落得水灵灵的女子正成群结队地在万夫楼门口蹉跎闲逛,三月的天气暖风袭人,却叫我的头脑变得十分昏沉。
此时的我正在埋头清理黎茗——万夫楼总管递来的一卷卷账单。为什么我身为堂堂京城第一楼万夫楼的楼阁主,这种细细碎碎的杂物还要交由我一一过目?!
我正发着愁,看我地处二楼的阁主室里不断堆积,乃至快淹没我了的百卷卷宗,我忍无可忍,不能再忍!
“黎茗!你过来一下!”
此时的黎茗毫不知情,正面如春风地轻摇着他随身佩戴的玉扇,温温润润地在一旁半跪着给我沏茶,那画面堪称岁月静好,让人不忍打碎这如梦似的美景。我这一出声呵斥,不仅打碎了这美梦,还连带着震到了沏茶当事人。黎茗向来走得是清雅路线,旁人待他都好端端地唤他“黎公子”,唯有我这阁主每每遇上他,都是大呼小叫的,即使过了七八年,这往往开头的一嗓子,他每每未习惯,总是被惊得原本稳稳沏茶的手一抖,由鹤嘴玉白壶细细注下的茶水肉眼可见地偏离茶盏中央几许。
黎茗乃当之无愧的人如其名,或者说我这万夫楼里的众人皆为人如其名,他单字一茗就决定了他这一茶文化死忠爱好者的属性了。人称“京城茶圣”,这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而是他派出众多闲人,历游全国河山边角,遍寻罕见的各式样当地鲜茶,再派内人即日送往京城。这新奇的全国各地的茶叶一来京城就脱了销,这才使得我们万夫楼沾了他在背后辛劳操作的光,得来“京城茶都”这一雅名。因着黎茗乃我万夫楼的人,这使得不少远近慕名而来的男文雅爱好者,也极爱聚集于偌大的万夫楼内,是当真无愧的品质优良的“万夫”楼。
而现如今号称公子少爷的众爷众哥们盘踞在楼宇里,众怯生生在外徘徊的公主小姐们又都聚集在楼外,给外人格外营造出万夫楼门庭若市的感觉。
“阁主,怎么了吗?”
黎茗不动神色地挥一挥淡青黄色的袖袍,微微垂眸,只一个动作就化解了他刚才手抖的尴尬局面。这般老练的处世之道,要不是我这些年来与他朝夕共处,我还真觉得他就是万夫楼里负责接待客人的众人中的一员呢。
黎茗偏生了一副细嫩的好皮囊,在入万夫楼时却明确地表明自己只做暗里打理之人,不做明面接待之事,平日里那些仰慕他或才华或容貌的姑娘夫人们都只能远观,不得其真切。他向来深入简出,出门乘轿,办事也只差人,大家都只知晓茶圣到哪里都随身佩戴一把玉扇,面貌不清但隐约见得清秀,便在万夫楼传开了他的名讳“玉面郎君”。
更有些狭隘的女客因嫉妒而心生嫌隙,竟大张旗鼓地造谣黎茗之所以行事这般来无影去无踪,正是因为阁主我贪图其高山之岭的美貌气质,这才强行要求玉面郎君不得出面,私吞为己物!这之后还说我如何如何的贪婪,给我气的哟。这一突发事件被我差人武力解决之后,这一谣言就由明面转为暗地里流传了,终归是制止不了大家八卦之魂的燃烧啊!不过转为暗里对我身为阁主的颜面和万夫楼的牌匾的负面影响不大,反倒助长了黎茗的人气,让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正式走入大众的视野,此刻要说的是,长得好看可真好!
“你说怎么了!”我狠狠撂下手中正上下飞舞的通身雪白的玉笔,大声嚷嚷起来,“我没记错的话,这万夫楼总管好像是你吧?这种......”我说着拿我葱白的指尖遥遥点向散落在地上的文案,“这种琐事不应该是你安排人解决的吗?怎么,怎么落到本阁主自己头上来了?!”
我越想越委屈,就差闻声落几滴眼泪下来了。我打小不爱弄这些笔墨书画的,还不如我舞枪弄棒来得有模有样。这现下让我处理这些无关紧要之事,这不是难为人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