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面,是一把只有聂长欢小指头般长短的小匕首。
但是通过厕所灯光的折射,一看就知道这小小匕首的刀刃很锋利。
聂长欢皱眉,不解谭明雅送这种东西给傅行野这个儿子,究竟是何意,还是说这把小匕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傅行野从盒子里拿出那小小的匕首,动作依旧很慢。
聂长欢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傅行野却在这时候突然抬眸看她。
那一眼看过来,聂长欢脊背一凉,出于恐惧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眼神,那样陌生和狠戾,聂长欢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拿那把小小的匕首插进自己心口一般。
所以在傅行野缓缓站起身并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不断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洗手台上、退无可退。
但傅行野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的眼睛都红了,像是恨不得撕了她。
聂长欢慌乱中扶住冰冷的洗手台边缘,带着乞求和恐慌的眼神看他。
“傅行野,你……你怎么了?傅行野,你……”
傅行野像是完全听不见她说话,突然捏着那锋利的小匕首举到她跟前。
他这个动作猝不及防,那匕首的尖儿差点划在聂长欢脸上,聂长欢下意识地想逃,可视线一晃,她看到……傅行野满手是血,血还顺着他的掌心不断往地面滴落,触目惊心。
原来,傅行野是将匕首完全握在掌心的,他那样用力,以至于掌心的皮肉大概是被割裂得很深,所以才有那样多的血。
聂长欢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心疼地、呆呆地去看他、完全忘记了要先保护自己。
傅行野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恍若方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一字一句:“这东西,谁给你的?是,谁?”
聂长欢的手死死地捏着洗手台边缘,腿已经软得站不稳了。
她瞥了眼距离自己的喉管只有不到一厘米的刀尖,自然能猜到傅行野和谭明雅之间的母子关系肯定不同寻常,这种时候肯定是不能再提谭明雅的。
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努力地扯出一个笑来:“傅行野,这里是女厕所,我们先出……”
“是谁?到底是谁?!”傅行野的眼睛没有焦距,陷入一种混沌的狂躁里,他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站着的人到底是谁,只是脑子里全是血肉模糊的自己在黑暗的房间里呜呜哀嚎,他只觉得好冷。
聂长欢被他近乎咬牙切齿的低吼弄得心脏重重一跳,她觉得好害怕,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干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傅行野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可傅行野完全不买账,他捏着那把小匕首没有变姿势,可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开始重重地喘粗气,他捏那把匕首的力道似乎也越来越大,血越流越快。
聂长欢看到地上那滩粘稠的红色液体,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的声音在发抖,不断地重复着几句话。
“傅行野你别这样。”
“我求你了你快松开吧!”
“傅行野,是我不对,你的手,你的手不要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求求你,傅行野我求求你松开……”
傅行野眼前模糊一片,脑袋里回荡着谭明雅的笑声,他想捏着手里的小匕首往谭明雅身上去,可他隐约间又听见了聂长欢的声音,导致他一时之间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现实,胸腔里的暴虐快要冲破理智边缘。
他想忍住、控制住自己的手,可谭明雅在他耳边问他:“你不是恨妈妈吗?小野,妈妈给你机会了,你是不是不要了,啊?”
傅行野猛地咬牙,就那样捏着小匕首,狠狠地朝前扎了过去!
聂长欢尖叫一声,猛地闭上了眼睛。
躲不过了。
傅行野隐约间听见叫声,握着小小匕首的手竭尽全力地往右偏了偏。
聂长欢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门口传来此起彼伏地几声尖叫,耳边更近的地方,依旧是傅行野重重喘着粗气的声音,聂长欢又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傅行野一拳砸在了她身后的镜子上,镜子碎得四分五裂,他的手也完全血肉模糊了。
聂长欢的眼泪终于滚下来:傅行野你这个傻瓜,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聂长欢飞快地抹了把眼泪,决定再也不管傅行野掌心是不是握着匕首,再也不管自己的力气是不是他的对手,立刻转身,想要去夺他手里的匕首。
可她刚转过身,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儿就拨开人群从厕所外面冲了进来,从傅行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
聂长欢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女孩儿突然冲进来而停下,相反,她趁着傅行野被那女孩儿猝不及防地抱住、手上的力道因此松了松的时候,都没顾及自己是不是会受伤,就强行掰开他的手指,将那匕首拿了出来。
只是慌乱之中,她的手指也立刻被割了两道挺深的血口子,皮肉都翻了出来。
那种生锐的疼痛,让聂长欢倒吸一口凉气,受伤的手忍不住发抖,她靠着洗手台缓了会儿。
再抬眸去看的时候,那女孩儿已经绕到傅行野身前,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抱住了。
她垫着脚,用自己的脸贴着傅行野的脸,艰难地在他耳边说:“小野哥哥,颜颜来了,颜颜来了……外婆马上就来接你了,马上就来,咱们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她的声音嘶哑如老妇,像是声带受损了,要很努力地很用力地才能发出声音来。
傅行野慢慢地安静下来。
同时,聂长欢也看清了那女孩的脸。
是楚颜。
楚颜见傅行野安静下来,立刻就紧紧挽着他的手臂,拉着像是完全丧失了意识般低垂着眼睛的傅行野往外走。
外面围观的人全都满脸震惊又带些恐慌地给他们让了路。
从始至终,楚颜都没有看过聂长欢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太着急了,没有看见她。
聂长欢追了两步,但此刻那些围观的人全都背对着她堵在厕所门口,没人给她让路,她习惯性地抬手想去拍一拍对方的肩膀,结果一抬手发现自己满手的血迹,又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也受了伤。
生锐的痛意瞬间将她淹没,她缓了下,等她再追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
倒是一位路过的男士盯着她看了几眼,绅士地提醒她:“小姐,你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聂长欢低头,看见自己用来裹住伤口的几张纸已经完全被血浸湿了,那触目的颜色看得她一阵眩晕,之前被忽略掉的呕吐感觉,又成倍地涌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