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 顾棠回到了贺家。
贺家在镇上有宅院,乡下还有依山而建有山有水的老宅,当然住在乡下是不太方便的, 加上贺家人口不多, 所以都在镇上居住。
顾棠一进家门, 她陪嫁的另一位老妈妈就焦急地出来, “好我的姑娘, 这都什么时辰了, 您怎么才回来?老太太那边都要摆中午饭了, 您赶紧换了衣裳去赔个不是吧。”
“不着急, 去收拾东西,把我的嫁妆单子拿出来。”
秋妈下意识就看了王妈一眼, 只见王妈摇了摇头, 做了个口型:姑爷太不像话了。
现在也的确不像以前,什么都得忍着受着,秋妈便道:“发发脾气也好,谁家的女儿不是娇养长大的, 合着嫁过来就是受气的?”
能娶到像顾棠这种陪嫁两万两银子的大家闺秀, 贺家也不是寻常人家, 他们是做布匹生意的, 家产颇丰,顾棠作为大少奶奶,也是有自己的院子的。
她陪嫁了两个妈妈两个丫鬟, 贺家又给她凑了两个丫鬟和两个扫地的粗使嬷嬷。
顾棠回到自己屋里, 扫了一圈, 屋里布置得古色古香, 还用着八角供桌, 上头还放着羊脂玉净瓶。
“都收起来。”顾棠吩咐道:“这屋里所有的东西,能收的都给我收起来!”
四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干什么,顾棠上前拿起针线篓子里的剪刀,用力狠狠往桌面上一戳,直接就给捅穿了。
“收不起来的都给我毁了!凑够两万两,我回顾家!”
四人都给吓得一哆嗦,跟着顾棠来的两个丫鬟自然是向着自家姑娘的,也知道姑爷从留洋回来就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当下脆生生“哎”了一声,就去开柜子拿东西了。
还有两个丫鬟是贺家的人,大少奶奶都这样了,那她们肯定是要通风报信的。
顾棠也不在意,坐在外头一间吃饭,先叫她们去里间收拾,等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去哪儿报信随便他们。
正房里,贺都志一家人正吃饭,至于下饭的话题,就是顾棠了。
“她昨天没回来!这是当大少奶奶的规矩?”贺夫人板着脸,气愤道,“你也不管管她。”
贺老爷倒是帮着说了一句话,“她去看都志了,不回来不是挺好?你总说要抱孙子,她要是回来的,你还抱什么孙子?”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俩根本没有圆房。”贺夫人瞪着眼睛道,“孙子?我孙子还在天上飘呢!”
“那怎么办?你不顺着她点,回头她忍不下去真和都志分开,两万两银子你还?”
“不可能!她生是我贺家的人,死是我贺家的鬼!那两万两银子就是我贺家的!”
贺老爷笑了两声,“你倒是个护短的主儿。不过要我说,贺都志也闹得太不像话了,他找那个什么女学生,一看就是不安于室,胳膊露出来,腿也叫人看了,不成体统。”
“那怎么办?”贺夫人皱着眉头,“都志说那姑娘的爹原先是外务大臣,不然也没银子让她留学,好歹是个官——但是这姑娘是肯定不能做正室的!你没听都志说过吗,他俩——他俩在外头已经那什么过了,这是无媒苟合,做外室都是有辱家风的!”
贺老爷又道:“我觉得也得顺着都志一点,咱们那儿媳妇长得也不赖,都志心情好了,说不定就留下个一儿半女来,那时候咱们儿媳妇有了孩子,心也就定了,最好生个儿子,就不会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贺夫人冷笑一声,“当年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门口跑来一个丫鬟,隔着窗户就焦急地喊了起来,道:“老爷,太太,大少奶奶那边出事儿了!正砸东西呢!”
“这又怎么了!”贺夫人急忙把人叫进来,“出什么事儿了?”
“跟大少奶奶一起去城里找大少爷的王妈一直在骂街,说什么大少爷已经登报跟大少奶奶离婚了,还说大少爷——”不要脸这三字儿她吞了下去,找了个较为平和的语句继续道。
“还说大少爷虽然承认花了大少奶奶的银子,但是要赖账不打算还了,还让人一起笑话大少奶奶。老爷,夫人,您二位赶紧去看看吧,再晚大少奶奶怕是要点房子了。”
贺夫人猛地站起来,一阵头晕,若不是丫鬟扶着,她怕是直接就栽了,“赶紧赶紧!这都是怎么话说的?”
贺老爷贺夫人两个急匆匆赶到顾棠的院子,隔着院门就看见了浓烟滚滚,贺夫人只觉得一阵眩晕,“还不快去灭火!”
“放心烧不起来的。”顾棠拿腔作调的讽刺道:“我专门做了防火带,树也砍了,最多也就是烧个院子,连房子都不会着。”
“而且火光冲天,这在解梦里头是大吉之兆,贺家马上就要步步高升了,你们开心吗?”
原主是个温和性子,连大声说话都很少,逼急了就是默默掉眼泪,如今换了顾棠,冷不丁来这么一下,贺老爷跟贺夫人一下都没反应过来,两张懵逼脸直愣愣地看着顾棠。
顾棠抿嘴一笑,“哦,对了,我忘了这是白天,那就不能跟着解梦来了,这是白日梦做不得数的。你们家着火了,坎位着火,水火不容,是大凶之兆啊。”
“大胆!”贺老爷怒道。阴阳五行八卦,他也是略懂一二的,听见顾棠这么咒他,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
“还不跪下!”这四个字是顾棠说得,又给贺家两位整呆滞了。
顾棠一笑,“我讲个笑话来着,皇上都没了,还什么大不大胆的?我都烧家还不大胆?你们说什么才叫大胆,也好叫我长长见识?”
要说吵架,这两位别说顾棠了,连家里买菜的下人都吵不过,他们是谁?是贺家的家主,又是长辈,眼睛一瞪,下头人就该吓死了。
“你父亲就是这样教你的?我真替你父亲感到羞愧,养不教父之过!”贺老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顾棠又笑了,“大可不必,我父亲早就死了,你想知道他怎么教我的,那你得自己下去问他,我说了你也不信。而且你羞愧你自己儿子就好了,干嘛替我父亲羞愧?毕竟骗人钱财,挖空人嫁妆,然后再把人扫地出门的人,不是我们顾家!”
“你你你!”贺夫人指着她的脸,“你就是这么跟公公婆婆说话的!”
顾棠耸了耸肩,“是的呀,你要是没听清楚,我还可以再重复一遍。您哪段没听清?”
贺夫人气得胸口不自主上下起伏,“你这样忤逆公婆的,就是我儿不休了你,我也要休了你!”
“那可真好,你们这样的人家我也不想待的,嫁进来七年还没圆房,你们家儿子不是有问题吧?专门找我当挡箭牌?还嫌我生不出孩子?我跟鬼生哦!”
“都志怎么可能有问题!生不出来孩子就是你的问题!”贺夫人明显已经气到胡搅蛮缠了。
吵架虽然是最不讲逻辑的活动,然而一但说出来的话没逻辑,那就距离崩盘不远了。
顾棠笑了一声,“就不说我了,跟你们儿子一起留学的那个女孩子,两人一起也六七年了,她怎么也没动静呢?两个人都不行,那还是你儿子的问题啊。”
“你还要不要脸,这种事情你怎么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顾棠脸一板,“我一向有话说话!比你们背地里散播谣言更正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是怎么说的!”
“留不住都志的心,那还是她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