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意外吧!我很早就知道你手里有这个了,我也知道,你同女娲试过无数遍,却根本无法消减这些混沌之气,我一直等着,等着你来找我,没想到,你还真能忍呢。” 昆仑君目露悲怆的低语:“我也挺意外的,我甚至想过你不放心把它交给我,想过你会设法觅地藏匿,却怎么都没想到,你会利用遗言来托付。”
昆仑君说不下去了,他觉得有些委屈,愿不愿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伤害过,谋算过,失望过,放弃过,一切,也再回不到从前,那些他自认最为亲近的人,盘古、伏羲、女娲、神农,他们的名字终将淹没在茫茫时光荏苒中。而他自己也将要踩着这些渐渐褪色的痕迹走向自己宿命的终点。
过了好一会,昆仑君的呼吸才终于平稳下来,只听他轻声继续道:“看你死得那么不甘,想必多半是不放心我吧!你不放心是对的。你看,我从来不愿听你的话,自始我就没想把这东西毁掉。你说这是为祸之物,可你也说过我生来占着混沌阴极。如此纯净的阴灵混沌之气,呵,毁掉?阴消阳长,这是临死都不忘坑我啊!你自己黜降凡尘感觉不到,女娲肯定察觉了却不告诉你,为什么?你这么算计我,她也看不过去吗?想来我还得多谢她,这么好的东西,我垂涎的紧,我家小孩儿应该也会喜欢。”
九幽阴风猎猎,呼啸着划过沉水水面,却诡异得未带起半丝涟漪,那水,黑得深邃,静得可怖,透着难言的阴森诡异,倒也与那大不敬之狱相得益彰。
“盘古、伏羲、女娲,他们为这世间拼尽全力,没有给自己留一丝半毫的后路,可你不同,当日你放弃法力,放弃神籍,甘愿困于凡人之躯,受五衰之苦,便是明明白白的将不甘写在了脸上。我自信不会猜错,你有元神留下来。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你的宏图抱负,这阴极沉水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帮助,也是对你的最后一次警告,未来你有任何谋划,不要再算上我,于我而言,你已经死了。”
语罢,昆仑君决然闪身跃到功德古木下,纵指一挥自功德古木黑沉的坚硬木质上削下大约三分之一,收入芥子袋内,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九幽阴冷罡风中,传来一声晦涩的叹息。
昆仑君离开九幽未久便顿住脚步,不为别的,只因感应到自家小孩那越来越近的气息,便索性等上一等。
“昆仑……”少年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昆仑君不禁叹气,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越来越哄不住了。
少年兴高采烈的迎上来,在触及昆仑君略带责备的眸光时楞了楞,心虚的躲闪瑟缩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便又浮上满脸的喜悦。
少年扑进昆仑君怀里,手中习惯性的抓住青衫,将脸在衣襟上蹭了蹭,又唤了一声:“昆仑!”
“让你乖乖的,怎么又跟来”昆仑君无奈的摸摸少年的头,心想着,算了,训也不管用,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我有乖啊!”少年眨巴着一双迷蒙的大眼,无辜的说道。
昆仑君嗤笑出声,语带调侃的问道:“你乖?我是怎么说的?你当耳旁风吗?”
“你让我先回大神殿,”少年一本正经的认真道:“我回去过了呀!”
昆仑君有些哭笑不得的抬头望天,紧蹙眉峰努力回忆着自己当日究竟怎么交待小孩儿的,好像那天自己的确废话多了一些,拉拉杂杂解释一堆没用的,结果指令那部分没说清楚,似乎应该再加一句,留在大神殿哪里都别去!
可也不对,如果这样说的话,小巍就真会给他来个闭门不出,那以后是否该说别下昆仑山,这总行了吧!
以后……
……算了,哪还有什么以后。
昆仑君很想对少年笑一笑,但此刻面皮实在扯不出那般复杂的弧度,最后只得怅然道:“让你学神农上师方正朴直,你却偏去随了蠢猫的奸狡,日后惹人厌烦,被孤立针对,你就知道厉害了。”
少年茫然眨眼,心想大庆在妖族混得风生水起,也没见如何不好。可他自来不会反驳昆仑,只得委委屈屈的问:“昆仑厌我?”
昆仑君没好气的弹了一下少年光洁的额头,揶揄道:“是啊,厌得很,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我惯着你才让你蒙混过去,旁人可不纵你。”
“那,不理旁人。”少年躲都不躲,一任额头被弹出浅浅红痕,只扬着头极认真的说:“不要旁人纵。”
“你还小,不知世道凶险,若要在这大荒立足,需得从谏如流才好,似我这般孤僻,总难长久的。”昆仑君语重心长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