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珞荇这一哭,倒是把拦着他的人弄慌了。三夫人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对自己这个弟弟疼爱有加,三爷也同样看重小舅子。
在她们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人惹这位好脾气的少年不快,现在把他弄哭了,她们怎么可能不慌。
对于钱珞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哭是非常丢脸的一件事。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哭,可他忍不住。
他的阿姐,他最亲的人,现在就在里面受苦。他听人说生孩子是会死人的,这些人却拦着不让他进去。
他忽然想要习武了,如果他有平安那样的身手,这些人就拦不住他了。他现在除了哭,也没有别的能做的。
“多多。”容初进来,看见弟弟哭的稀里哗啦,忍不住牵住他的手,低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钱珞荇抬头看见容初,她气色不好,人又瘦了,只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
“长姐……”只叫了这么一声,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别哭,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也不怕外人笑话。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进去看看,好么?”
钱珞荇点头,长姐进去看阿姐,回来再把情况告诉他也行的。
容初进屋后就闻到刺鼻的血腥气,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脚下不停,快步走到了内室。
“怎么样了?”她问稳婆。
“孩子迟迟不下来,是胎位不正,只怕……只怕不太好啊!”稳婆的声音都颤抖着。
容初心一惊,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因此丧命的人不在少数。她走到床边去看钱琳琅,见她已经没了力气,一动不动。
床边坐着的季挽还在跟她说话,他握着她的手,眼睛始终没离开她的脸颊,仿佛眼里只剩下这一个人。
容初看了眼眶一酸,他们是有情的夫妻,妹妹若是真有什么闪失,只怕季阁老会痛断肝肠。
“不好,夫人失血了!”一个稳婆大喊道。
稳婆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很突兀,惊得容初竟是身子僵硬,她转头对黄御医说:“快想办法!”
黄御医也是束手无策,能试的法子他都已经试过了,这胎还是下不来。
季挽看到很浓的鲜血顺着钱琳琅纤细的腿流下,触目惊心。他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就算他再淡定,这时也慌了。
“阿沅!”他大声道。
钱琳琅疼得已经没了知觉,可热乎乎的血一直在往下流,流过她的皮肤,她是可以感觉到的。
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她不怕死,只怕季挽会受不住。她睁开眼睛,艰难地对季挽说:“这一次我不害怕。”
季挽眼眶一热,他现在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里积压着很多情绪,但就像是口痴了,只痛得皱了眉。
“能重来一次我很知足,就当是圆了我之前求而不得的心愿。我若是死了,你不要难过,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总该是能再见的。”
容初在一旁落泪,季挽则是像被五雷轰顶,他想到了上一世,想到了她的泪……
那么多的情绪纷沓而来,一股脑的涌上了他的头。他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疼得他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住这双手,他想着就算是她死了也不打紧,大不了他陪着她。
黄泉路不好走,他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去,他要陪着她。这样想着便也不难过了,只是心疼她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