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年,白驹过隙。
有人百年安康,有人百年流浪,亦有人百年居无定所,更甚是有人历经百年磨难。
漫长的昏迷中,姜慕晚做了一场梦,梦见她和顾江年年少时的光景交叠种重合。
她被虐待,被谩骂,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不见终日。
顾江年遭人陷害,妹妹死亡,母亲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那些过往,交错而行,在她脑海中一帧帧的上演,一遍遍的循环。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这日,ICU病房外,顾江年长身而立,透过厚重的隔离门望着躺在里面浑身插满仪器的姜慕晚,满身心的颤栗让他难以站立。
仅是一夜之间,顾江年挺拔的身形竟微微佝偻了几分,往日里的意气风发,铺上了几分沧桑,猩红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的人,紧绷的下颌给人无尽隐忍之意。
良久,男人抬手,修长的指尖落在玻璃门上,落在女子苍白的容颜上。
身后、罗毕不忍看,红着眼微微转身,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抬眸抹了把眼泪。
他随顾江年从国外归来,历经余瑟与顾江月之事,知晓这个外人眼中看起来意气风发且身价不菲的男人并无那般光鲜亮丽,实则、他内心,满目疮痍,如那被煤工挖掘的地底,表面看着完好无损,可心里,四通八达,一处伤口连着一处伤口,贯穿四肢百骸。
让他无一处完好之地。
若非余瑟,顾江年只怕早已堕入魔道。
若非余瑟,这世间,或许再无顾江年这人。
曾几何时,罗毕亲眼所见,那个白日里光鲜亮丽横行各大交易场让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到了夜晚将自己关在地下室里低低哀泣着。
他心中有伤,但无人可诉说。
那些成年往事,行至如今境地,无人可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化成了一句低低的哀叹。
颇有一副:年少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孤败之感。
他有母亲,亦有万贯家财,这些年君华的房地产行业如日中天,他从不缺房产、
可他推了顾家老宅重修顾公馆,将自己置身于这座山林之中。
旁人不知,罗毕知。
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他不想让余瑟瞧见自己挫败的一面,更不想让余瑟知晓他的灰暗。
他是商人,无情、无义,仁义道德约束不了他,素质修长他也不缺。他是披着羊皮的狼,温文尔雅与谦卑有礼是他的外衣,灰暗阴狠残忍包暴戾是他的内在。
罗毕曾暗暗想过,顾江年的后半生会如何,
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给她无尽钱财让她坐在顾太太的位置上为顾家传宗接代还是孤身一人守着君华孤独终老?
极好与极坏之间,他都想过。
可直至今日,他才知晓。
他所想的那些,不是极好。
如顾江年而言,极好-----是姜慕晚。
是这个跟他有着相同人生经历的女人,是这个正在走他走过的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