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果然爬不起来。
宋姨敲门叫了好一会, 姜昀祺闷被窝听不清,往下拽被子的时候手机“哐啷”一声摔地板,倒把门外宋姨吓了一跳。
开门就见姜昀祺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趴床沿找手机。看样子昨晚肯定头发没干透就睡了。
宋姨板起脸, 走过去捡起手机搁床头柜,问仰面瞧她的姜昀祺:“几点睡的?”
水蓝眸子眨了眨, 姜昀祺垂眼支吾几声,视线朝身侧瞟, 然后一边拽被子一边小声:“裴哥训我......本来可以早点睡的......”
宋姨有点想笑:“那等裴先生回来我问问。”
姜昀祺立即抬头:“不了吧?裴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细胳膊细腿, 比离家那会瘦了些。晨起日光薄薄的, 像隔着层雾照射进来。不是江州常见的万里晴空, 今天是个阴天。
屋子暖气太足,姜昀祺就穿了件小裤衩棉T恤, 这会擤擤鼻子, 白得晃眼的小腿往床下来回扒拉拖鞋。
宋姨舍不得说他,五指往后梳了梳姜昀祺头发, 露出小片光洁额头:“要不再睡会?阿随也没你起得早。”
姜昀祺摇摇头, 又擤了下鼻子,瓮声:“还是早点去吧。我给他带早饭。”好久没扒拉到拖鞋,姜昀祺弯身去床底下找。
宋姨注视姜昀祺一截柔韧后颈脖子,伸手试了试温度, 笑着没说话。
洗漱完好歹精神了些。
宋姨本来一起去,但闻翌今天要打预防针, 约的时间比较靠后,待会还得先去趟裴玥家,顺便接上被期末考试折磨得哇哇哭的雯雯。
“闹了好久要出去......你裴玥姐说不考完不准出去, 我还得瞒着......”宋姨看着姜昀祺喝粥吃紫薯糕, 一边给剥茶鸡蛋。
姜昀祺忍不住笑:“雯雯真惨。”一句话含含糊糊, 嘴里还嚼着软糯薯糕。
宋姨将剥好的鸡蛋搁勺子里,瞧姜昀祺一副过来人模样,好笑:“还说她。那会是谁写不出八百字作文哼哼唧唧?”
姜昀祺颇有种苦尽甘来的得意劲,捏起又嫩又滑的鸡蛋咬了口,说:“可我最后写出来了呀!”
宋姨提醒:“还差五行。”
姜昀祺:“............”
临走宋姨去裴辙房间找了条围巾,带去S市的围巾没一条带回来。姜昀祺总是这样,收拾东西丢三落四,两个窝重复的衣服物件有不少。
宋姨把人叫跟前:“要不是裴先生这里还有几条,我看你怎么出门。当初买了那么多,以为能戴几年,这才多久,就东一条西一条没影了。”
姜昀祺不喜欢穿高领毛衣,但江州冬季风大,不全副武装,冷风几秒就能从头窜到尾。
宋姨给姜昀祺戴围巾,嘱咐:“阿随不告诉你肯定有他原因,你去了别直接问,就说回来看看他。时间凑巧。我听闻措说他好像找到住的地方了,你跟过去,不合适让他回家里来住,不要一个人在外面。”
姜昀祺点点头,伸出手指轻轻划拉宋姨烫得发卷。
宋姨给他戴好,抬手把爪子拍开,后退几步瞧了瞧,不放心:“要不里面再穿件薄羽绒?”说着伸手去摸姜昀祺羽绒外套袖口:“这个长,但是不贴,里面还是要穿点——”
姜昀祺可不想再穿了,屋子里本就热,他这会简直热炸,随口“嗯嗯”两句敷衍,姜昀祺拎起玄关矮柜上宋姨准备的保温盒,转身开门就要逃:“晚上我带他回来吃饭!”
宋姨皱眉不说话,怎么都想把人拉回来再套一件。
姜昀祺笑:“我走啦!”
宋姨叹了口气,走近几步同以前一样习惯性问:“身上带钱了吗?”
姜昀祺拍拍口袋:“手机现金都有。就是没钥匙。”姜昀祺笑。
宋姨也笑:“晚上你裴玥姐姐也来,到时候别说雯雯也出去了。”
姜昀祺:“没问题。”
树叶掉得差不多,银杏早就看不出原来样子,光秃秃的枝桠,灰扑扑的枯叶。冷风一阵一阵,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在脚边打着旋,姜昀祺裹着身热气飞快跑到路口打车,前额被风吹得冷冰冰,张嘴呵出一口白雾。
到省人医的时候,风正式大了起来。头都要吹掉。
阴霾天空转瞬被吹得澄澈明净,气温一下降了三四度。
整面风扑到眼前的时候,姜昀祺觉得自己快要冻死,埋头不管不顾,抱着保温盒一路冲进住院部大楼,迎面差点撞到裴玥。
“昀祺。”裴玥把人扶好,定睛瞧他,好笑:“冷成这样?不穿多点?怎么不戴个帽子?”说着和宋姨一样去摸袖口,当即眉心蹙起。
姜昀祺张嘴叫“裴玥姐姐”,喘了几口气,医院里暖气正常,二十三四度样子,姜昀祺缓了缓,笑着说:“我来找阿随。他今天出院。”
裴玥知道他来干嘛,转身带他上楼:“来得巧,这会估计在收拾——你先跟我去办公室。”
姜昀祺愣住:“啊?”
裴玥瞥他,伸手按了按姜昀祺额头,语气微责:“冰成这样。穿这么少跑出来,换裴辙准要把你打一顿。”
姜昀祺觉得不至于,但想起昨晚疾言厉色打电话过来凶他的人,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姜昀祺不吭声,乖乖跟裴玥走。
在办公室被裴玥强制喝了一整杯糖姜水,额头出了层小汗,姜昀祺才被放走。
阿随见到人的时候,姜昀祺面颊红润,像刚跑完一百米。
保温盒塞阿随怀里,姜昀祺往一旁坐,低头忙着解围巾,拉羽绒拉链。
阿随原地愣了好一会,半晌,问:“你哪来的?”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过分信任白衣天使的他完全没想到天使们会串联起来。
姜昀祺转过脸盯阿随看,因为刚刚发过汗,蓝眸水亮。
阿随被看得心慌:“干、干嘛?”
姜昀祺先发制敌:“你要干嘛?”
阿随下意识:“我干嘛?我出——你干嘛!”
姜昀祺冷哼:“你别瞒我。我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出院?”
——临出门宋姨嘱咐的全忘光。
阿随不理他,保温盒搁桌上,走去一边继续收拾衣服。
脖子挂着围巾、羽绒敞开的姜昀祺立即跟上:“你说话。”
阿随叹气:“我总得出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