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邙山翠色欲流,一只鲜黄色的鸟儿掠过树梢,转瞬就不见了踪影。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不遗余力的赞美着属于它们的季节。扫过墓的裴家兄妹在山上散步,他们此刻正在一棵大树下乘凉。
裴云岚眯着眼看着烈日下的夏日美景,她忽然吟起诗来。
“贤愚贵贱同归尽,北邙冢墓高嵯峨。古来如此非独我,未死有酒且高歌。”
“好诗。”
裴云岚转过身来,嗫嚅道:“裴公子,其实我不是你妹妹。”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裴云霄也很认真地问道:“何出此言呢,你不是裴云岚又是谁?”
“我是裴岚,名字里没有云。我只是一缕幽魂,不知为何没有去投胎,却附在了你妹妹身上。我发誓,我附身的时候舍妹已经过身了,我没有害她。”
裴云霄沉默了,他想起来似乎是两年前大病过后,妹妹的性情就变了,画技也是一日千里。按她现在的说法,一切都很合理了。
“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本可以瞒一辈子的。”
裴云岚试图展露坚强的笑容,可还是带上了几分凄然:“因为,我就要死了。华神医说我油尽灯枯,只有七八年的寿命了。”
“对不起,我没能保管好你妹妹的身体。”裴云岚低下头,“对不起,我骗了你们这么久。”
“你不需要道歉,老天爷虽然收走了我的妹妹,却又送了一个妹妹给我。不管是云岚还是你,都是我的好妹妹。”
“哥……”
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道:“是我对不起你,身为哥哥,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要有你在,我就觉得什么都能挺过来。”裴云岚不再哭了。
“那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吧。”
“好呀。”
裴云霄听着那个不可思议的未来世界,也忍不住心生向往。她原来的人生如此自由,如此顺遂,却莫名其妙来到了这束缚重重的大越朝。她没有自抛自弃,迅速适应了下来,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又从未改变过真正的自己。
他敬重她钦佩她。
“既然华神医治不好,我们就再找找其他的神医。”
“不了,剩下的这点寿命,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山,看看水,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路费我不缺,飞影人手又很好,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我跟你一起去。”
“不了吧,有你在,我可喝不了酒了。再说了,嫂嫂会吃味的。”
“那好吧。”
“哥哥,今天的谈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爹爹。”
“好,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小秘密。”
裴云岚伸出小拇指,裴云霄也有样学样,拇指勾在一起,她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似乎是倾吐了秘密如释重负,她的笑容又恢复了明净闪亮。
……
缥玉馆。
这一次换她等他了,她早早地就来到了雅间里。原来,缥玉馆平日里也是顾客盈门的,只不过以前都被他包了场,所以看上去才冷冷清清的。她摸着窗框,梅花形的窗棂竟是干净地纤尘不染。
她没有等太久,因为他也提早来了。
徐观洲踏进来时,午后的阳光洒在她大病初愈的脸庞上。单薄苍白,纸一样的人儿,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接到她的信时,他自是极欢喜的。可是如今见到了她,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云开雾散,光风霁月。反倒是沉郁萧索,带着凄凉的秋意。
“你坐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