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如此。
她跟他回顶层后,他给她看了平板里的入职档案。茉莉在布莱恩的入职书,签字人是尼尔。平板正是几小时前他在蝙蝠洞里拿出的,拿着平板的他却没有几小时前的和颜悦色。任谁三番五次被瞒着,都不太会有好脸色。
他不问她知不知道,要她解释。他大概是料定她不可能不知道。
“贝鲁西斯的事情让我大出风头,茉莉自觉升职无望四处找着下家,加之我曾亲口说过在布莱恩兼职,她大概便想借此杀一杀我的威风。”她捋开额前碎发与他对视,却熟练得避重就轻。
平板搁在两人中间,尼尔的签字显示在最大允许值下。布鲁斯抱着双臂,面无表情也一言不发。他们都知道那不是他要的解释,也心知肚明他要的其实不是什么解释。她的那些心思,他怎会猜不到。他想要的是她亲口说。她曾说倾心的蓝眼睛里映着她自己,真诚也矛盾。她从没有骗过他,他知道,一如他很清楚,她也从没把完整的真相告诉他。
她说自己偏执、多虑、怀疑成性,虽是赌气,却也不假。说来讽刺,这极有可能是最真的一句真话。就像他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全部阴暗哪怕明知她会理解她已理解,她也不肯把背光一面尽数剖解给他。他都知道,可还是希望她能对自己坦诚。起码在面对他时,她可以不必那样辛苦。
她咬着唇,欲言又止,如斯反复。他终是叹了声,“莱纳……”向她靠近一步。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闭了闭眼睛,徒劳推拒着他逼近的坚实身躯,“她在简历上提了医大,所以尼尔给了她面试机会。她抱着侥幸提起我,不想尼尔正是我的上司,而且如她所愿的不喜欢我。一来二去的投机成了她被录用的敲门砖。雇用她的理由很简单:她不喜欢我,所以会竭尽所能撬我的饭碗,而将表现在用她所知来换取和尼尔的近乎。至于那个职位,本为马拉尼亚布里亚而设,只是在原计划里是派他们过去交流,而不是相反。”
这些都不难推断。医大是茉莉新近供职的单位,一定会被列入简历。签字雇用茉莉的是熟悉莱纳的尼尔,意味着录取她的条件里“医大”二字占了很重比例。茉莉业务能力不强,尼尔仍选择了她,说明业务本身并非此岗位的侧重。再结合她对莱纳的含恨与容易闲言碎语的个性,一切都指向用她的目的在于她喋喋不休的嘴里所能传出的消息,而需要这样费尽心机去打探的,也只有马拉尼亚布里。
“他从没有刻意隐瞒过你,你也一直都知道。但你还是眼睁睁得看着她走进去。因为你想让她吃点苦头也好。”他就那样直白得说出她近来才意识到却又不想承认的龌蹉心思。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想让茉莉吃些苦头。茉莉总是针对她,她虽不很在意,心里多少有个疙瘩。后来逐渐意识到马拉尼亚布里亚的可怕,她也想过把茉莉送去那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即便遇险也是她咎由自取。说到底没有人真的逼迫她做过什么,不过是顺遂她的心愿,随手替她除了障碍。
那样想可能有些自私和卑鄙,而莱纳心里并不觉得对方真的会危机茉莉的性命,她毕竟一无所知。即使到了对方真正派人来时,莱纳还是那样相信着。直到贝鲁西斯暴走的那夜,她忽然发现马拉尼亚布里亚的实验比他们原先以为得更可怕时,她有些动摇了。但那之后不久,合约便被解除,她也就暂时抛下了这一茬。
“布鲁斯……”和布鲁斯的相处于她总是矛盾的。一方面感觉他能理解,一方面又不想直白得和别人剖析自己。除非变()态,谁又肯大声谈论心里三两个不怎样好的念头。
“你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谁都会对让自己不舒坦的人心怀不满。可若我们也如他们那样放任恶念滋长,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布鲁斯捧起莱纳的脸颊,“她是咎由自取,可你也不该推波助澜。答应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好么?”
“我……”她想答应他,却有些怕了。她怕自己做不到。答应很容易,可做起来难。
“我相信你可以的。”他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也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查尔斯说贝鲁西斯没有大碍,你不用太担心。同样你也不必自责。的确是你和尼尔给了她和马拉尼亚布里亚接触的机会,但如何做是从来是她个人的选择。即便她没有在今天因于这样的机缘做出伤害贝鲁西斯的举动,也会有下一个今天和下一个受害者。”
“我以为你会说,‘我们不该对任何一个人放弃希望’、‘适当的引导能让人重回正轨’云云。”她当然明白他坚持不杀有他先前所说善与恶的泾渭分明在,可他那样努力着不正也希望这座城市的人有所醒悟、有所改变么?
“改变多是对尚未做出选择的人而言。”他异常认真得回答了她,“心怀恶念、但未迈开那一步的人在引导之后极可能再不会迈出那一步。而业已做出选择的人,很难叫他回心转意。会有不少人,犯下罪行之后心生怀疑,可从来一次,他们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如果不是自觉走投无路,又怎会在一开始选择犯罪?如果他有毅力和本领走出另一条路,又怎会轻言放弃投向不归?即便能重来,他终也会因畏缩和懒惰再一次走向轻松也罪恶的同一条路。至少在蝙蝠侠的眼里是这样。
“可我仍相信,这座城市会因你的努力而有所不同。只要他们没有了‘不得不那样做’的理由。”
“可没什么是不得不。”他的脸上一时希望和悲伤混杂,“你不知道犯罪者的世界……”
他没有往下说,她亦没有问。罪恶的城市背面,他总该比她了解。她望着他,眼里徒留鼓舞。他能轻而易举化解她的担忧,她却无法为他分担,能做的只有鼓舞,只剩鼓舞。
她没有告诉他的是,她想他终有一日会懂,所谓选择若真如他所言,重来几次都指向相同的结局,那使人做出选择的终是一个“不得不”。或许这不是个讨人欢喜的说法,或许旁观者能找到千百个可能解,但于当事人看不到不那样做的意义。喜欢[综英美]研究员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综英美]研究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