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柔软的欧式柏木雕花大床,绣金描边的锦褥锦被,方贝楹侧躺着枕在被刻意摆高的厚实软枕上,眼睛轻轻闭着,修长的睫毛随着房内空调的冷气微微摆动,看着很是有些妩媚
但她无法安睡,她已经很多日子无法整夜的睡熟,总是半夜不知什么时候一翻身便醒了,或者整夜都处在半睡半醒之间,笨重的身形让她做一些简单的动作都很吃力,逐渐长大的胎儿也让她无法畅快的呼吸,时日久了精神越发的不济
女子在孕期总是格外的脆弱,可她自认已是被照料的极好,全城上下,也怕是没有几个孕妇可以赶得上她的待遇,他对她的看护很细致,衣食住行都必须是最好的,她埋怨不出什么来,如果说有什么不如意的,便是他不能常来陪她,可这,她无法与谁言说
他向来是忙的,没有身孕的时候他便不常来,而今孕相已经这般明显了,便更加不有什么变化
窗外的枝丫被风吹过划了一下窗棂,轻轻的咯了一声,她本就睡得很轻,冷不防地教她打了个激灵,缓缓睁开眼,屋内的灯彻夜的开着,迷迷蒙蒙间,直接得吊顶的一圈光晕晃得她格外刺眼,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手边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针,此刻已经指在了四点十分的位置
又是一个难熬的失眠夜晚么,她叹了口气,想坐起身来,挪动了一下身子,奋力地想先抬起上身,忽而竟发现半边身子已经很是酥麻,拽了拽不动了
醒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她的手肘稳稳地落进臂弯里
那声音十分暗哑,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却满满的都是温情
她先是惊讶,惊喜,而后是疑惑
赫之……
方贝楹举目望向面前的男人,眼里全都是难以置信地喜悦,然后,缓缓地,带着些颤抖和干涩地,唤他的名字
放眼全覃州城,乃至整个江北五省,敢这样直呼他名字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凡是见过他的人,谈及他的人,无不是或恨,或惧,或敬的,他们不会这样叫他,但是对她而言,那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她的青春,她的寄托,她的墙头马上,她孤注一掷的爱情
他见她惊慌,倒是也不意外,只淡淡笑笑,伸手揽住她整个腰身,半托着,让她坐立起身子,倚在床头的软枕上
要不要喝点水?他轻声问,伸手拨了拨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
她确实是十分口渴,嘴巴已经脱水的有些发皱,但嘴上却倔强得很,轻轻摇了摇头,如是说
不用了,我不用你照顾,你快点回去睡吧
他的疲累都写在脸上,很多时候半夜她醒,忍不住踱步到书房,都看得到他还在应付各种繁复的军政要务,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回房就寝的
时候已经不早,再过不久天就要泛白,她知道他明天肯定还有事要忙,她不愿意多麻烦他,于是出言要赶他走
多么可笑啊,明明她比谁都更希望他能多留一会儿
可他并不傻,她向来乖巧,不与人麻烦,他一早便知道,纵然是有了身孕也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恃宠而骄,总是懂事的让人有些心疼
男人的感情总是来得浅薄,因为各种原因,他娶了三房姨太太,但只有她是被留在了身边的,或许说不上有多少爱,但欢喜总是有的
她的劝慰他并未理会,笑了笑,转身去一旁的桌上倒了杯水端过来,送到她嘴边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仿佛少看一眼都是损失
浅浅地呷了一口,她想要自己端着杯子,但被他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