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尘从到场之后,余光便一直有意无意地寻她,他是新妇的直亲,酒桌的位置自然被安排在离主席最近的副席,她的位置是他所定,他自然也知道在哪,他离她很远,此刻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看到她出现了,他多少也可定下心来
按照既定的计划,他偷偷在言春滋的嫁妆里塞了件同沈婉宁今日所穿款式相同的衣服,虽然她们身形不同,但新妇入府的时候被头纱照面,此前府上见过她真容的人又不多,若不细查,脱身不难
今日的行动,她虽不是最关键的,但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这个女人他虽然认识不久,但初次见面他便觉她与众不同,胆大心细,柔中带刚,独身闯荡,女中豪杰,他从人品上信得过她,更何况,他亦知道,她在覃州的发展尚要仰仗于他,今天的计划,她一定会帮他
但是,他错了
沈婉宁注意到了那个坐在副席上,向她的方向投来的熠熠目光,但她毫不在意
同桌有人向她递过来酒杯,被她婉拒,她刚刚吃下了那枚胶囊,她不敢再吞饮其他东西,以免药效失灵
不多时近旁开始有人抽起了香烟,肆意的吞云吐雾,她觉得是个好机会,仍是装作呛鼻的模样抬手掩住口鼻,将捏在指缝里的那枚红色胶囊顺势放入了口中
只是这次,却是将它小心地压在舌下
她不敢多等,上次陆赫之留在她这里的外套这次被他一并带了过来,此刻就放置在身侧,她一把将盛着衣服的纸袋拎起,迅速地站起身来,顺手抄起了桌上的一壶酒,在旁人有些错愕的目光中,向主席走去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她不可以有丝毫的犹豫,即便是她知道,这样做会对不起那个押宝在她身上的好男人
她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向主席上那个正与下属豪饮攀谈的男人走去,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她手里的酒水,已经被悄悄投入了一枚黄色的胶囊
那是毒药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她本该悄悄地离场,寻到后宅去找言春滋!言非尘心下暗道不妙,但他想抢先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陆将军。沈婉宁一手提着纸袋,一手衔着酒壶,笑意盈盈地冲着陆赫之偎了上去
主席一圈围坐的都是淮军当家的高层军职,没有人认识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立时便有人出手拦下了她,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胶着
陆赫之已然被灌得有些微醺,他斜眼瞥了瞥被挡在数米开外的女子,一时竟也想不起她是谁,皱了皱眉,不予理会
下属看到是这般情景,自然不肯再放沈婉宁过去,推搡着便要将她驱离
沈婉宁有些急了,她的时间不多,她没有功夫在这跟这些无关的人干耗,急急地便开了口。陆将军,您不记得我了么?月前在言府的宴会,您……说着,她将手里的酒壶搁在了一旁,伸手将纸袋里的军装外套取了出来,递了上去。您把您的衣服留在了我这,您……还记得么?
她说的虔诚,不似在撒谎,一旁的下属瞅了瞅她手里的衣服,发觉也确是陆赫之的,具是转过头去,看向坐在正位上的主帅
陆赫之瞧了瞧她手里的衣服,也感觉的确是自己的,一瞬间忽觉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下属不必阻拦
沈婉宁将衣服从新放回袋中,重新衔起放在桌上的酒壶,走了过去,来到他近旁
陆将军,今日您大喜,小妹有幸得来相贺,之前的误会我却有做的不妥之处,今天来把衣服还您,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跟您喝一杯。沈婉宁莞尔一笑,一套说辞行云流水,落落大方,听不出任何破绽,她将纸袋递上去,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神情格外的真诚
但陆赫之并没有马上接过来,他与面前这个女人不甚相熟,充其量不过是一面之缘,她以小妹自居,又主动认下此前的误会,不免让他觉得十分突兀
但也只是疑惑,这是他家,今日是他的婚宴,他的主场,他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不担心屈屈一个小女子能把他怎么样
客气。简短二字,是他对她全部的回答,招了招手示意从旁服侍的下人接过了纸袋后,他仍旧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她
但她对他的审视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自顾自地擎起了酒杯,从桌上摸了两枚空置的酒盅,各自斟满,将其中一杯递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