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嫣坐在祁缘床边上,低头将脚上的狐皮绣花小短靴脱下,露出了一双瘆人的脚。
脚上尽是烧伤后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脚踝,像一块一块又红又白的肉疙瘩堆积在一起,又像一条一条的水蛭蜈蚣攀爬依附其上,极为丑陋骇人,让人看一眼都觉恶心。
玉嫣却若无其事地将靴子随意摆在地上,问道:“我方才来的时候瞧见苹姨从你们这儿鬼鬼祟祟地走了出去,她来干嘛?”
祁缘将最后一包药粉倒入了铜盆后,将手伸进水中探了探水温,然后双手端着铜盆走到玉嫣面前放下,说:“我也不清楚,我方才在房里隐约听到师父在书房里跟人讲话,想来应该是苹姨。”
玉嫣偏着头,自言自语道:“苹姨这大晚上的来找你师父,是为何事呢?”
祁缘却不以为然,边将玉嫣的脚放入水中边说:“你不也这么大晚上的来我这儿...”
玉嫣蓦地低头瞪了他一眼,却又马上合眼嫌弃地把头拧开,厌烦地说:“啧,还是不能瞧你,我现在可是一看到你们男人就烦。”
祁缘摇头笑笑,说:“怎么,又是哪位公子贵客得罪我们春熙楼头牌雅妓玉嫣姑娘了?”
“哼,”玉嫣闷哼一声,脑子里蓦地又出现了那画面,她猛地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起甩出,微愠地说,“人家富贵公子哥儿,谁不是将我捧在手心上供着,千金万银扔出来,就为博红颜一笑,谁还会花钱来招我惹我?”
“那便只有王桓那小子了...”祁缘边娴熟地替玉嫣按揉着脚板,边笑着打趣儿道,“怎么...”
“你别给我提那名字!”玉嫣愤怒地将脚从祁缘手中挣开,脚掉到水里,溅起水花泼到祁缘脸上,可她根本没注意,继续愤愤不平地骂道,“我今天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衣冠禽兽,色/欲熏心...”
祁缘本只无奈伸手擦去脸上的水,可玉嫣此话一出,他顿时皱眉,盯着玉嫣,卒然打断道:“你说什么?”
“哎不说了不说了...”玉嫣猛地又闭着眼狠狠地摇了摇头,说,“一说起来我又想到那画面...啧...”
祁缘猛地站起,一脸怒气拂袖就要往外走,玉嫣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扯回来,觑了他一眼,说:“他们俩那点事儿,不也是迟早的嘛?”
“可王桓那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祁缘恼火地叉腰站着,说,“他那条小命我们辛辛苦苦地从...”
“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他却不珍惜,”玉嫣摇头晃脑地接过了话,斜睨了祁缘一眼,脚在水里动了动,说,“行了,水快凉了。”
祁缘虽还愤懑不乐,但也还是重新坐回到小凳子上,轻轻拿起玉嫣的脚按揉着,却沉闷地说:“也不知道我们这般费尽心思的在干为他操的什么心,让他别做的事儿通通做上一遍,搞得跟咱们说的话都是为了害他一样。”
玉嫣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疲惫地笑了笑,说:“这天底下想要害他的人可就多了,哪儿还轮得到咱们。不帮他?我可对不起我这良心。要不是他,我当年早就死在那群山匪手上了。”
祁缘一直低着头,仔细地按着每一个穴位,力道均柔,不至于太轻,又不会致疼,良久,他才缓缓说:“你帮着他做事,我替了看着他那小命,天天都跟走在刀子上似的,也不知道最后他能不能成事儿,说不定到最后,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玉嫣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祁缘,问:“你说要是最后他失败了,我们会不会死?”
祁缘自嘲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意,很快又恢复了那戏谑的神情,说:“他不会失败的,他不能失败,他是王子徽。”
夜深人静,今晚的风有点凄清凉爽,吹起老树树梢发出沙沙声响,门外的黄狗莫名站起汪汪叫了两声后,换了个姿势又趴在地上继续入梦。
同样醒着的,有在炕上睁着眼看着屋梁,却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王桓。同样睡着的,有蜷缩在王桓身边不时浑身颤抖一下的谢宁。
王桓的手始终搭在谢宁后背,就算后来觉得发酸发麻,他也没有移开。
到了外面五更声响起,谢宁在梦魇中忽然惊醒,手猛地紧抓住王桓衣襟,王桓皱了皱眉低头看着他,谢宁已经惊恐地睁大眼,漠然盯着前方。
“醒了?”王桓轻轻问。
谢宁往后侧身,抬头看向王桓正深沉地凝视着自己,他见自己的手因为抓得太紧已经将王桓的衣领子扯开不少,分明的锁骨清晰地裸/露在外,谢宁连忙松开手。
王桓看出谢宁意思,他轻笑斜睨着他,语气轻浮地说:“小王爷,您方才都直接趴这上边睡半宿了,怎么现在才知道要心虚,在下这一晚上受的罪可真冤呐...”
谢宁方醒,脑子只觉疼痛,神思混沌,王桓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添油,他板着脸皱着眉,愤然转过身,只留下一个后背对着王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