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这样认为?”凌月婵看着白芨得体的态度,更加激动,站起身来,道,“那就是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了?哈,高高在上地拯救我,看着我如此狼狈不堪,然后体面地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很得意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白芨很认真地解释,道,“我没有不把你放在眼里。”
“那你是什么意思?”
白芨斟酌了一下措辞,想办法避开可能会被受害者选择性忽视的说法。
“你……你们,身体生了病,是自己无法感觉到的病。”白芨道,“我想要保护你们。我想要治好你们。”
“……你在说什么胡话。”凌月婵无法理解。
白芨向着凌月婵走过去。她经过了放着滴漏的桌子。
滴漏中,浮箭指着的刻度,已经十分逼近于午时了。
白芨走到了凌月婵的面前,认真地看着她,道:“你如今的言行举止,都是生了病的结果,不是真正的你。”
凌月婵皱着眉头。不知为何,她看上去忽然有些焦躁,却没有反驳她。
白芨便继续说道:“真正的你……我不知道,也许是正藏在哪里吧。你——”
话还没说完,白芨就忽然发现,凌月婵变了。
此时,滴漏的浮箭,稳稳地指在了正午时分的刻度上。
凌月婵站在那里,正如当初的林杏儿一样,忽然整个人都卡在了原地。
她却不像林杏儿一样面无表情。
她站在那里,眼睛慢慢地微微睁大,直直地盯着白芨。
她的面部表情扭曲了起来,嘴巴努力地张开,似乎是想要发出声音。但她努力了很久,却只发出了含混不清的音节。
她直直地盯着白芨,终于,落下眼泪来。
那双眼睛里,有着无比沉重的哀伤与无助,满溢而出。
她扭曲着,嘴唇努力地翕动着,终于,发出了声音。
“……救……救我……”
她吐出声音,每一个字都缓慢而艰难无比。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不住不住地往下掉。
“救……救……”她艰难地发出声音。
白芨看着她。
还没等她说完,白芨忽然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她。
白芨将凌月婵抱进怀里,安抚地轻拍她的脊背,抚摸她的头发。
“不要怕。”她轻声地安慰她,道,“我都听到了,我都知道了。放心吧。”
她将她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不住地安抚她。
“放心吧,很快了。我马上就会救你的。”
凌月婵的身体颤抖着,泪水落在了白芨的衣服上。
她颤抖着,颤抖着,不住地哭泣。
正午时分,是蛊虫最弱的时候。此时,如果中蛊者精神意志很强,就有可能很短暂而有限地冲破些许蛊虫的桎梏,表现出真正的本性来。
是以,白芨得以直面了凌月婵的痛苦。
原来,她,或者说是,她们,一直都是如此的痛苦。
她不知道。她一直都不知道。
如果早知道她们有如此痛苦,白芨一开始就不会考虑只用镇心蛊脱困。
凌月婵一直颤抖着。白芨感觉到,在自己的肩膀附近,有一小块地方被洇湿了。
温热湿润的触感透过衣服,紧紧地贴在白芨的皮肤上。
白芨改变主意了。
她等不下去了。
白芨抱着凌月婵,一直等她稍稍安定才松开。她拍了拍她,扶她坐下,将她安顿好,便转身向厨房走去。
白芨在厨房中找了一圈,想要找到花雕酒,却没能找到。她便挑了个坛闻着香醇的,捏碎一枚蜡丸,将蛊混了进去。
不是曾经打算过的镇心蛊,是情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芨封好了酒,走出了厨房。
经过凌月婵那里时,白芨看到,凌月婵还坐在远处,正看着她的方向,脸上泪痕未干。既然没有对她表现敌意,大概还没有从一时的理智中完全脱离出来吧。白芨便向她笑了笑,道:“放心吧,马上就好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坛。
说完,她便拎着酒坛,走去了大殿。
大殿中,喻红叶正坐在榻上。有女子围绕在他的身边,给他敬酒,正如当初白芨第一次见到喻红叶一样。
不同的是,他的表情再不复当时的慵懒,反倒有些暗淡。他默默接过酒,喝了一口。
白芨走入了殿中。
一见到白芨,喻红叶愣了一下,表情竟骤然鲜活了起来。
“嗯?怎么,这么快就消气了?”他不由勾起唇角,站起身来。
“喝酒吗?”白芨晃了晃手中的酒坛。
“喝,为什么不喝?”喻红叶笑起来,迎上前去,接过了白芨手中的酒坛。他打开嗅了嗅,道:“这个没什么好喝的。我去给你拿坛花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