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有一凉亭,正端坐着一个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年轻人,穿着与四周风景不太相称的燕尾服,显得有些突兀。
两个少年恭敬行礼,心直口快的少年刚要张嘴就被另一名少年打断,道:“少爷。”
那人正手持白子,似是身心都陷入棋盘中,听到有人叫他才微微抬头,目光错过两名少年直接对上攻弋,让两人都是一愣。
……布鲁诺?攻弋皱了皱眉:{00,他是谁?}
00忽然体会到自己被宿主需要的愉悦,以为宿主认为他被鬼夺舍,仔仔细细检查了身体和灵魂后才欢快答道:{宿主,他叫寒无阅,我确定他没有被鬼魂夺舍~}
寒无阅……攻弋将这三个字放在舌尖滚了滚,没有发出声音。
寒无阅也是一愣,他确定家主已死,尸体正是他藏起来的,一是为了稳住寒家大局,二是他怀疑杀人者是寒家人,所以在他发现尸体的时候就藏了起来,给下手的人一个寒泽夕未死的错觉。
这个忽然出现的寒泽夕……应该并非夺舍的小鬼,但更不可能是家主。
以寒泽夕的品行来说,即使化鬼,也绝不会有怨气。
攻弋不知道自己现在占用的身份在寒无阅眼里是个老好人,只是轻轻行了礼,便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寒无阅。
他和布鲁诺的外貌有些相似,额间的金色水滴十分显眼,眼睛更是和布鲁诺如出一辙。
布鲁诺是血族,血族都会眼周泛红,当时在血族很难注意到,可现在再细细看去,些微的红色并没有血族那般重,更像是刚哭过般惹人怜爱。
不对,比起“哭”,其实更像是细细描画出的眼线。
寒无阅同样在打量攻弋,风衣也在这个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却不能否认他的容貌,因为过于俊逸的外形导致没有不伦不类的感觉,反倒像是两个时代的碰撞。
两个少年互相拉扯着靠近寒无阅,悄悄说了什么,两人便对着攻弋行了礼,转身离开,只留下攻弋和寒无阅站在原地。
两人互相打量对视,寒无阅忽然感觉委屈。
他当年为了压下寒泽夕死亡的这件事,不仅费力将尸体藏匿起来,还时不时会到各地找些人,散发一些类似在其他地方见到寒泽夕的流言。
为了让流言更加真实,他编了一个失忆的借口,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点,闹了一出失忆寻亲的戏码。
那时候他刚刚成为寒家家主,却得不到家主的待遇,长老们张口闭口就是拥有传承的寒泽夕,或者是生下天才人物寒泽夕的寒父,像是他只是个等寒泽夕回来之前的代理一般。
直到他被寒父留下的书信引到轻羽山,无意间发现了寒父寻到并收殓好的寒泽夕的尸体,才知道一切都是阴谋。
寒泽夕的死、寒父的死,甚至他成为家主之后大部分长老的态度,都是一些野心勃勃的寒家人,为了掌控天师和鬼魂所设下的阴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一点点培养自己的亲信,一点点控制寒家,暗中联系了国家的特殊小组,以寒家为筹码取得了帮助。
这么长时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他守着偌大的寒家,却不敢给与寒家人任何一点信任,他藏起了寒父的书信,藏起了寒泽夕的尸体,但现在这种日子,却好像永远望不到尽头。
空气寂静,四周只有虫鸣鸟叫,好像两人在玩谁先开口谁就输的游戏。
沉默半晌后,寒无阅率先开口:“你说你失忆了?从何时起,又为何出现在量城?”
攻弋被寒无阅略古气的语气带了一下,道:“十五年前,我曾于轻羽山受过伤,不巧失忆。”
寒无阅眉头一皱,无他,声音、神态、举止、行为几乎无一不同,若不是他亲眼见到尸体,恐怕也会相信。
攻弋一顿,侧身避开忽然出现在身前的符,看到眼前的黑影,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寒无阅的拳头,下一瞬直接放开,转而踩着特别的步子退后两步。
寒无阅碰到攻弋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此时看到攻弋用出的步法更加确信,收了手笑了起来:“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攻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哪怕他有了实体,甚至能藏得住鬼气,但没有温度的皮肤是改不了的,寒无阅能发现他皮肤的凉意,就证明自己的幻术对他无效,便轻轻叹了口气。
寒无阅不慌不忙,等着攻弋主动说明。
攻弋:“十五年前我在轻羽山噬魂阵中死去,七年前被凌家一位老人收入侍魂玉,再次恢复神志是在一个女孩家中……纯阴之体。”
寒无阅一愣:“后来呢?”
“我当时神志不清,只记得自己在轻羽山有执念,便去了轻羽山……几日前完全恢复神志后方才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