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弋忽然问了一句看上去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曾说你想改变一个定局，现在，你做到了吗？”
方仕健肯定道：“我做到了！”
周弋不说话，方仕健就耐心地等着，好像回到了之前的死寂。
良久，周弋重新抬头，他不像之前一样平静，那双眸子中的杀意让人寒毛竖立，像是代表了这个人心底最深处的阴暗。
方仕健见他不再伪装，知道时候到了，伸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亲生父亲叫攻柏，当年他为了赎回你的母亲，变卖了所有手里的东西。”
“那群绑匪根本没打算把人放回去，赎金一到，他们就想杀害周母，后来你知道了，她嫁给了周父，攻柏一直在等你和你母亲回去，也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过你们。”
“你们在邺枝城的消息是攻柏事先肯定过的，十八年，他几乎跑遍了世界各地，排除了其他所有你们可能存在的地方。”
“十年前，各个国度发现邺枝城的事情，在我们这些人被宣布接手邺枝城事件的同时，创立了‘至光’组织，而你的父亲攻柏，则是至光唯一的老板。”
“虽说由各国度发起并创立，但至光是攻柏一个人的组……”
“所以呢？”周弋的语气平静到冷漠，眼里的杀意依然在涌动：“方先生，你觉得我应该感激你吗？”
方仕健苦笑回答：“不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有人依靠。”
周弋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从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方先生，你知道的东西，单单只是‘过去’吗？”
你知道的，只是已经发生过的东西吗？
方仕健准备了长篇大论，唯独没有准备这道题的答案，一方面暗自佩服他的敏锐，另一方面又感觉挫败。
半晌，他道：“还有未来。”
“你没有做出选择，凶手当着你的面杀了周父，把你带去了聚集地。”
“你提了条件，想要他们帮你找杀你母亲的凶手，他们答应了，你就展现了你的专长，专门负责为他们打扫现场。”
“他们承认了自己是绑匪，却骗你说是攻柏不想对你和周母负责，才让他们演了一场绑架戏，还说你母亲知道，所以她心死后嫁给了周父。”
“他们说，周父背叛兄弟离开，就必须要杀他，但周母死亡的时间太长，他们查不到多少线索。”
“说无论如何，肯定都和攻柏脱不了干系。”
“因为你觉得周母死前说的话像是与凶手相识，所以信了，就安排了一次普通人集体出城的行动，带着从邺枝城得来的大量装备，偷偷混在人群里出了城。”
“之后，你们成立了‘极暗’专门对抗至光，你针对攻柏，不惜出卖自己的一切。”
“你痛恨自己的亲生父亲，也痛恨着自己身上的血脉，然后，你觉醒了召唤师，召唤凶兽肆虐城市，让攻柏疲于奔命。”
“你不再信任任何人，没有朋友、没有目标，你血洗极暗的领导层，成为了极暗新的领袖，你开始厌倦了。”
“然后你发现了一群奇特的凶兽存在，它们算是给了你暂时留下的理由，你控制它们不去肆虐城市，自己却仍在用被压制了大半的能力召唤凶兽，继续肆虐城市。”
“攻柏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你，他一面忍受你针对他的作为，还要扛起来自至光的压力，他试图和你解释，你从没有认真听过。”
“他最后在你面前自杀了，咬牙承认了你施加在他身上的罪状，那时候，你才感觉到你的坚持有问题，重新派人去查当年的事，结果发现你一直都在误会攻柏。”
“可是骗你的人早在你要上位的时候就死在了你手里，你没有任何发泄渠道，也许是你累了，不再压制那些凶兽，让凶兽肆意为非作歹。”
“……最后，你因为本身的力气太小，死在……一个普通人手里。”
周弋眼中的杀意早已消散，只剩下茫然和无措，似乎世界变成了空茫，眼前漆黑无比，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受，没有痛苦、愤怒或是不甘，或者说，没有情绪。
就像是，身体和大脑完全分离，感觉不到生和死，麻木到空洞。
方仕健的话他本该嗤之以鼻，却又克制不住地去相信，好像方仕健的话根本就不是臆想，而是真正原本的……定局。
周弋的沉默在方仕健的意料之中，不然他的草稿就算是真的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