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塔亚村庄的小旅馆里,一个长相精致的男人跪在石头板上,头上还顶着一大桶水,双手扶着两侧,作为被自己男人罚跪了的男人,只能沉默。
五分钟前,时涸撒娇表示没在报复攻弋,却把攻弋说得心虚无比,原本的无奈尽数化作退让,被抓住时机的某人再次罚跪,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生气的人似乎应该是他……
时小涸扬眉吐气:“跪好了!没让你动就不许动!”
高处水桶中的水刚刚泛起波澜,再次变得平静,跪在地上的男人抿了抿嘴,十分规矩。
“明天我们去巨龙巢穴,你试着记住它们的特征,三个月后在魔法竞技场模拟它们,这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成名,震慑坦立特国王。”
这才是布鲁诺的打算,因为巨龙的强大,布鲁诺没想过屠龙,只是觉得他是强大的幻术师,应该能做到用幻术化出巨龙。
这个安排,是布鲁诺做的,也是时涸在不了解攻弋的真实身份时会为他提供的帮助,这个真实身份,不是维森的身份和维森的天赋,而是天外天的身份。
基于攻弋无数次的战斗,和几乎与战斗次数持平的胜利。
所以时涸对攻弋的信心超乎想象,才会在攻弋每次受伤的时候倍感难受,他下意识认定攻弋只要受伤就是因为自己,如果攻弋想保护自己的话,他完全不会受任何伤。
时涸有时候会想,自己成为了毫无弱点的男人的弱点,要是他消失,男人能不能重新变回那个毫无弱点的人?
后来时涸不去想了,他只希望自己这个“弱点”,成为一块铁板、岩石,让自己没那么容易被人攻破、利用,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弱点,只属于彼此。
想得再多,他们总是要继续向前的,身为天外天的主神,对其它所有神的作用都毋庸置疑,想来就算攻弋站在了众神的对立面上,他和无边之境也永远是中立的。
现在天外天一体,无边之境存在于这个整体中,若未来分裂了,无边之境一定会属于最边缘的存在,众神不会让它消失,更不会让它倾向谁。
时涸已经慢慢把自己的影响力提升了起来,他早已不是弱点,而是真正能帮得上攻弋的主神,有他在,攻弋的地位便无可撼动,但他自己没有发现,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
他什么都没做,却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位置。
攻弋爱他,所以为时涸牺牲一切、不断退让,他爱攻弋,所以为攻弋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两个人爱彼此的方式不同,可又的确爱着对方,而且,他们同样脆弱。
时涸的脆弱,在于他与攻弋间的实力,那是他永远追不上的鸿沟,以致他总会把自己摆放在弱者的位置,却一次又一次看着攻弋为了他牺牲。
那是心理方面的巨大压力,一边让他觉得自己生活在幻想中的乐园,有一个爱他胜过爱自己的爱人,一边又永远无法追逐,他们的实力相去甚远,似乎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
尤其当时涸每次看到攻弋做了什么牺牲的时候,他就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快速成长,希望他们能站在同样的高度,能看到同样的风景,殊不知,他其实早就站在了那里。
实力上的差异,让时涸看不见自己的进步,那种有可能渐行渐远的不安,让时涸无时不刻地想要发疯,变得更加看不清自己,总觉得不够,又无奈于天赋到顶,恨不能以死谢罪。
是的,罪,那时候的他坚定认为这是罪。
这样的矛盾,每分每秒都伴随着焦虑的紧迫,但凡攻弋受一点伤,都会让他觉得自己有罪,如果他能再强一点、更强一点,能不能避免那些牺牲?
然而时涸清楚答案,不能,因为他明白,攻弋比他更脆弱、更不安,攻弋受不了他受伤,不是像他一样的悔恨与焦虑,而是源于对失去的绝望。
攻弋的脆弱,在于时涸本身的存在,他感情淡,没人能在感情上伤害到他,只有时涸例外,时涸的任何,对他而言都无比重要,担心失去又担心伤害,是近乎于绝望的恐惧。
恐惧时涸有可能发生的一切,比如死去、比如离开,他想把时涸牢牢保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又发觉这样做对时涸也是一种伤害。
他害怕时涸离开自己,但更怕时涸痛苦,他只能选择退让,把握好尺度,不进一步,如果时涸不知情,这样做一定会让时涸慢慢把心态转变过来,他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
他想让时涸感觉到,他们是平等的,然后让时涸明白,他们不分彼此,他的实力就是时涸的实力,不是利用,而是他心甘情愿的。
时涸早就发现了攻弋的脆弱之处,当他看到攻弋的记忆发觉到真相之后,说直接接受了,那是不可能的,他的确有一瞬间又起了压力,可当他看到失忆的攻弋后,仿佛理解了。
他不想失去攻弋,那种绝望似乎浸入了四肢百骸,他这才发现,自己对攻弋的占有欲一点也不比攻弋对他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