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到街上,一阵冷风刮过,路七不觉得什么杜南烟身子骨弱却瑟缩了一下,路七看他外面罩的仅仅是件碧丝罗斗篷,虽然保养得精心但边缘处花纹已经暗淡,她不禁就许诺:“要是再遇上一头熊,我就留着给杜少爷做大氅,就是您别再拿去换酒讨美人欢心了。”
杜南烟失笑。这边罗文阳等人到了骡马市,有驴有马,杜长庚老练,很快挑好两匹大青骡子,骡子健壮耐劳,正是褒山庄所需要的畜力。见他们出手大方,一买就是两头大牲口,集市上的人都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管事,纷纷向他们推荐自己的牲口,虽然瞧着眼馋但眼下并没有那么多钱,冬天也不是买小牛的时候。
一行人离开着就看见集市边缘一株干巴巴的光叶子枣树上拴着一头癞皮驴子,驴子瘦得肋骨突出,挑着一个大脑袋在费力的啃着树皮,一个破衣老农袖着双手蹲在边上,人和驴子一样可怜。
看见有人往自己这边瞧过来这老农急忙站起来推销,原也是个可怜人,今年雨水少收成不行,打的粮食都不够交租子的,家里又遭了祝融之灾,拆东拆西都不够活,不得已把唯一一头牲口牵出来卖。
罗文阳不禁想起小七说的这天下可能很快就不太平了,因为自己家过得顺畅不觉得,出门来一看挨饿受冻、卖田卖屋的不在少数。这老人实在可怜,价格也不高,罗文阳就拉过杜长庚问:“长庚叔,你看这驴子养得好吗,要养得好就买了吧,我回头跟大嫂说,大嫂不会怪我们的。”
杜长庚凑上前去,先是掰开驴嘴看看牙口,舌肉,又摸着背脊一溜看下去,还揭起毛驴尾巴看看粪门,这驴子是母驴,很是温顺,任他查看。杜长庚退回来说:“能治好的,这一个冬天烧点干艾蒿、蛇骨草给它擦洗擦洗,喂足精饲料,再每十天就破上半斗小米煮了浓粥喂它,开春这一身癞就能褪干净。一岁口,正是能做事的时候,而且它肚子里还揣个小崽子,买下不亏。”
罗文阳听了大喜,就做主买下这头灰驴子,因为肚子里有小驴子还额外多给了五十个钱,叫那老农千恩万谢的。写了买卖文书、双方按了手印后罗文阳牵了驴子,叫杜长庚留下先给它饮些干净水、再喂些草料,瞧着先前饿得恹恹的驴子缓过来些杜长庚才带着驴子来和他们会和。
此刻毛存等人已经卖完山货收了钱,而那边杂货铺、米铺等把他们要采购的东西都按单子送了过来,毛存和罗文阳一一对照无误后付了余下的款子,把东西都装好抬上牲口的背,三头骡马够装了。这时就听见清脆的一声女声:“各位,杜少爷来了。”
众人惊讶,纷纷转头先看见的是罗七娘子,然后目光都被她边上的男人吸引住,这样肤白如雪的美男子是这些大老粗们想象不出来的,男人还可以长成这样。褒山庄众人里毛存是唯一见过杜南烟的,见确实是主家急忙上去就打千问好,众人醒过神来也纷纷跟上前问安。
杜南烟懒懒一挥手,简单说了几句,无非就是自己把你们委托给罗大郎一家,你们需得勤勉,罗大郎的娘子是个极明白的人,你们不可因为她是女子就小看了她,如果有奸猾之辈罗七娘尽管发卖就是。
杜南烟这一通杀威棒后路七又说些精诚团结、共创有米有肉的明天之类的话,然后检查一下货品,看到那匹小母驴也没说什么,只叫罗文阳路上注意一下,走不动就在路上歇息一下,别叫这驴子倒在路途中了。
一行人带着物品返程了,杜南烟瞧着那满筐子的货物、又回想起那些庄户的精气神和他素日见到的人不太一样,他这几年所见到的田家和市井小民无不都有一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颓废感,灰扑扑的十分没精神,而这些褒山庄出来的人却个个精神昂扬。
他轻笑一声,“小七娘,看样子你确实做得不错啊。”
杜南烟和路七接下来往杜小郎家去,不必说王氏看见小少爷自是哭得不成调,杜南烟那么讲究的人却不在意小黑屋的脏臭,撩起衣袍进去,路七这次也就跟着他进去了。里面黑乎乎的,好容易眼睛适应了光线看见床铺上躺着杜志,人已经瘦成骨架子了。
路七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摸了一把杜志身上盖的被子,不但脏得看不出本色还硬成板块,保暖的功能半点没有。杜志混浊的老眼认出杜南烟后激动的“啊啊”叫了起来,杜南烟只在床沿坐了拉住杜志的手,叫了一声“杜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