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青一直关注着羽瑟神色,见她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当真并未惊慌失措,恐怕先前在冷府也是看在孝义上才懦弱些,不由得心下暗赞,转而又想到自家那都当了娘了还被风吹衣影而吓得三两下跳到自己身上不肯下来的小娘子,心中一暖,面上也露出柔和笑意,打马向前带起路来。
一边的野白见兄长过来,正要开口问些什么,见他这幅样子便好笑,忍不住打趣道:“啧啧二哥,怎地这么一会儿就又想起嫂嫂了?哦,我知道了,定是少夫人听说了有妖物吓着了,叫兄长想起胆小如鼠的嫂……哎呦!”
野青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对着四弟的脑门就是一个暴栗,忍着满面热气冷下脸来:“没规矩!何时才知嘴上要把门?怎可将阿斤与少夫人相提并论,少夫人自是巾帼不让须眉,半分惧意也无。”
图了嘴快自然要被打,野白倒也习惯,揉着并不很疼的额道:“哦,那大抵是被冷家两个老东西练出胆子来了,保不准在冷府隔三差五就被派去巡夜什么的呢。”
见兄长又一个眼刀扫了过来,野白不禁缩缩脖子,但终究忍不住,撇撇嘴:“本来就是,咱们早该启程了,不绕路都能回家过年了,就算绕个路走走,优哉游哉的也多的是时间,都是那个臭婆娘说什么要留少夫人在家过年,拖延一个多月……呵呵呵,我去看看少夫人饿不饿……”
野白自以为敏捷地躲过了第二个暴栗,忙拉住缰绳离自己兄长远些,开什么玩笑,再留下去又要挨打,才没那么笨,干笑两声便跑了。
野青摇头,也就是这个顽劣的胞弟能让自己这么无可奈何了,哦,也不对,还有个小娘子阿斤……
羽瑟在越见颠簸的车内听得野白言语,不禁左眉一挑,敢情这冷家夫人巴不得自己途径烟林城被妖怪啃得骨头都不剩呢,早知如此,下手就不该那般轻飘飘的。
野白退到羽瑟车架窗边正要扯点闲话侃一侃,猛然透过尚未阖上的窗看见她的神色,不禁后颈一凉,待揉揉眼再去看,却分明没有什么不妥,暗道自己是被兄长打晕了头,正冲他背后做鬼脸,冷不防被回头的野青逮个正着,只得在兄长无声威胁之下垂了头,苦哈哈前去又领了个暴栗。
总算是在日落之际穿过山林,赶着烟林城闭门的一刻挤了进去。
与野青同来的均是郑家亲卫,六人乃是亲生兄弟,自小失了征战沙场的父亲杨擎将军,很受郑成看顾,早早追随亡父脚步入了行伍,个个都上过战场刀口舔血,加上剿匪时壮烈身殒的长兄杨野元,一门七子堪称杨门七将。
若是平日里,一群兄弟遇着妖物哪有闪躲的道理,恨不能夜宿城周密林,好好会一会那些个害人的东西,然后一刀将之结果了,但终究要顾念着不通武术的少夫人,是以免不得要紧赶慢赶地到城中客栈住上一晚。
许是城中近来不太平,夜中的烟林城颇为寂静,瞥了眼门口守卫的影子,羽瑟等到夜深便要动作,可刚一推开窗子就缩了回来,撇撇嘴,不愧是长年在刀光剑影中的人,做起守卫可比冷家小厮是那么回事儿多了。自己住在二楼,门口站得笔直笔直的守一个便算了,竟连窗外楼下都杵了两个,做做样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机警得很,就方才推开那么点窗户缝,就已有一人抬头查看……
羽瑟正想着该如何脱身,却听门口已穿来脚步声。
“老三,里头没事儿吧?这半夜三更的咋地忽然开窗?”
羽瑟心头一动,再顺着那点儿窗户缝往下看,果然是方才那抬头的人上了楼来。
“不会啊,早该睡了吧?”
门口的人正犹豫着,就听房中“碰”的一声巨响,巨响中似是还能辨出女子的惊叫,这下再顾不上旁人,拍着房门大声喊着羽瑟。二人半晌不得回应,既惊且急地对视一眼,终是大喊一声“属下失礼”闯进房去。
此刻房中哪还有人,一扇窗大大敞着,透进来的月色照亮凌乱的床榻,惨白惨白。
二人不曾想过在自己的看守下还能丢了人,一时怔愣,楼下老七的声音就传了上来:“老三老五!怎么回事!”
房中二人这才扑到窗边:“夫人呢?”
楼下的人显然是守着“要塞”不敢走开,听得响动才对着上头喊话,一听便炸了,直接提气运功掠上楼来,叉腰道:“怎么问我!”
老五环视一圈,一面砸着拳头一面念叨:“咋会不见的?!光看着开窗了,没见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