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千决定敲门,一探究竟。
开门的是白面书生,洗得发白的粗蓝深衣,戴同色方巾。
“三千,这白面书生一定是张生。袅秋和嫣娘都收藏过他的小像,简直一模一样。”云阙掐了传语诀,小山眉蹙起,桃花眼冷凝,潜意识地将三千护在身后,悄声道。
“云阙,你掐起腾云术,前往长安城,寻来九乐和采薇嫂嫂。这个张生能够收放邪气,恐怕不是普通的丁级邪灵,不好对付。”三千掐了传语诀,轻声道。
云阙听后,反而握紧了三千的手,唯恐被三千甩开。
张生既然不好对付,独留三千一人在此拖延时间,岂不危险。
“云阙,你不听话,今晚就不那个啥。”三千踮起脚尖,附在云阙的耳畔,吹出冷冽而不寒凉的素心梅香,顿时两人脸颊皆染上酡色,害羞地低头。
语罢,云阙只能假装闹脾气,推搡一把三千,尔后逃之夭夭。
“三千姑娘,何事?”张生观赏了一番打情骂俏的画面,方文质彬彬地作揖道。
三千听得自己的名字,便知晓张生在亮出邪灵身份。如此坦荡荡的君子作风,教三千心底愈发不安,她一不安就摸上手腕戴的三瓣孽镜梅。
“三千姑娘,凡事过分依赖孽镜也是一种邪念。”张生笑道。
于是,三千索性破罐破摔,跟随张生进入府宅内。
府宅的布置,比起牛头马面当年居住的俞府,多了三分雅致。槐树下种了张生偏爱的春兰,春兰寻常可见,并不昂贵。亭台还是旧的八角亭,廊桥也是旧的小飞虹,朱红油漆脱落,斑驳了记忆。
三千踏过小飞虹廊桥,心底思量的却是雪香洲。
她所攒嫁妆已剩不多,日后要多接一些驱邪任务,方能盖起云阙。而在这之前,她与云阙的成亲礼,可以设在雪香洲。
如云阙所抱怨,雪香洲忒素净,总疑心是主人看破红尘。
她有云阙陪伴,大概这辈子都要在红尘堆里翻滚。
府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竟然只居住张生一人,没有任何丫鬟小厮,略显空旷旷。张生领着三千进入厅堂,时不时替三千拂去那些突兀的槐花枝条,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姿态。
“龙井还是碧螺春?”张生问道。
“碧螺春。”三千勉强一笑,梨涡凹陷。
碧螺春也会被分为三六九等。这洞庭碧螺春,自然是上上品,种植极其讲究。而张生用于招待三千的碧螺春,普普通通,缺少果香,只有沃土气和青叶气。
当日,烫壶、置茶、温杯、高冲、闻香、品茶,这沏茶之道,张生做得滴水不漏。须臾,茶香一点点地萦绕在三千的鼻尖,教三千不禁产生岁月静好的错觉。
“不好意思,三千姑娘,小生出身贫寒,习惯于粗茶淡饭的生活。这碧螺春,比不得洞庭碧螺春,还请将就着润一润喉咙。”张生见三千执着茶盏木愣愣的模样,轻笑一声,先饮了碧螺春。
三千是一条老实厚道的小龙女,见状也跟着饮茶。
可是,不知她是否过分警惕,总感觉有颗类似南海夜明珠的异物,猝不及防地从她的喉咙里滑过。然后,她的脑海里竟然闪现了三千世界枯冢骨的画面,教她十分强硬地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