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梅雨季,三千、云阙、九乐走后,诺大的藏娇宫空空落落。胖妞草草地沐浴一番便爬上床,抱着荞麦枕头,倾听滴答滴答雨声。
阿姐,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她好像常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啊呀人儿呵,守的个梅根相见。
她睡不着,轻轻吟唱,唱了半段,眸光涌出一片狠戾。
借着从轩窗投入的月光幽幽一照,嘴角也是狰狞笑意。
罢了罢了,她要去做噩梦。至少噩梦里有阿姐婉莹,她不必孤单一辈子。于是,她合上双眸,又是乖乖巧巧的少女模样。
这次的噩梦,格外真实,仿佛她就住在噩梦里,舍不得搬出来。
阿姐在干什么?阿姐居然要掏出内丹,救凡界那个侯府世子!那个侯府世子,有娇妻红袖添香,哪里会在意阿姐这种犯贱小妾。况且,阿姐的内丹喂给那个侯府世子,只能延续二十年生命,而阿姐被打回原形,必须离开妖界,失去所有的庇佑。到时候,凡人区区一把弓箭,就能杀死阿姐。
不行,她要阻止阿姐,她一定要阻止阿姐。恁凭阿姐如何跪地哀求,她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
对,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代价……
耳畔蓦然响起慵懒娇媚的女音,教她逐渐失去意识。
于是,她感觉头重脚轻,走路踉踉跄跄,夺过阿姐的内丹,一口气吞下。阿姐恼怒起来,竟然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又是为了那个侯府世子,阿姐为了那个侯府世子还要抛弃她多少次!她也大怒,涨红了脸,随手拈起雷霆之怒之火系法术,就朝阿姐身上招呼。
阿姐,阿姐……阿姐的心头血溅落了一地。
她木楞愣地站着,悲痛之余,沁出丝丝缕缕的喜悦。
阿姐死了,就不会为了那个侯府世子而抛弃她。阿姐死了,就永远不会与她分开了。
可是,阿姐的魂魄还是会离开她。
而且,当阿姐踏上黄泉路,去到阎罗殿,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就会彻彻底底地忘记她,那就等同于抛弃。
不行,阿姐的魂魄也应当与她永不分开!
因此,她按照那慵懒娇媚的女音的指示,脱掉鞋履,踩在阿姐的心头血上,直至玉足生花,一朵两朵紫莲花,掌心忽而凝聚邪气,撕裂了阿姐的魂魄。
“好孩子,婉莹属于你一个人的。”炼狱窅娘笑道。
从此,胖妞夜夜噩梦,与阿姐婉莹有关。
刹那间,不知哪家院落的公鸡偷偷跑出来打鸣,胖妞苏醒,哭干眼泪。原来,不是噩梦,是她吞了阿姐的内丹,放了阿姐的心头血,甚至残忍地撕裂阿姐的魂魄。
“阿姐,对不起……”胖妞哽咽道,喉咙沙哑。
“胖妞,既然知错了,寡人送你遁入虚无。”三千轻声道。
“国主,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胖妞跪在地上,随意掐了净化诀,擦去泪痕,尔后不住磕头,几乎头破血流。
“胖妞,那个侯府世子早已病逝。”三千叹道。
“但是,他总要踏上踏上黄泉路,去到阎罗殿,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我保证不会胡来,只是想将阿姐的内丹归还给他。”胖妞哀求道,原本空洞无神的眸光燃起点点滴滴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