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那——那可真是奴婢满门之幸。”玲珑唇角微微扬起,只是那双明亮灵动的眸子里,一丝笑意也没有。
她将原本按在萧缙手背上的左手收了回来:“奴婢去给您换一条热些的帕子。”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玲珑。”萧缙忍着疼,抬手拉住她,“你先别生气,坐下听我说。”
“奴婢不敢。”玲珑没有挣脱他的手,但也没有坐下,只是垂着目光站在原地。
萧缙斟酌了一下,才和声道:“你先前与裴家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此次裴姝的事情闹成这样,虽是我自己的主意,却难免叫人迁怒甚至报复到你身上。所以将你留在王府,我确实不放心。至于这名分,不过是个虚招罢了,你便当成陪我唱一场戏,演上几个月,刚好也将你家里给你说的那些混账婚事都推了。”
说到这里,萧缙顿一顿,又舒了一口气:“等到风头过去,不管你是想改名换姓的脱身,还是想名正言顺离府回家,都由得你,成不成?”
玲珑咬着牙忍了又忍,强自将心头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也让微微发热的眼眶缓了缓,半晌之后才能平静开口,躬身一福:“多谢王爷顾念。您既说这不过是个虚名,奴婢自当给您配好这出戏,左右奴婢能仰仗的,仍旧是王爷的仁厚。”
“玲珑。”萧缙拉着她的右手轻轻晃了晃,“我到行宫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的,早知道会闹成这样,也不见得非把裴姝扔水里。你不要生气了。”
他本来就因着挨了打精神不足,再这样和声低语,便显得更加可怜。
可玲珑心里还是委屈的,她一直都说自己不愿意做妾,荣亲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眼看还有几个月就能离开王府,怎么就突然出了这样的岔子呢?说是过了风头就能脱身,高太后的风头是那么容易过的么?
“您这话,奴婢哪里敢担,”她抬眼望向萧缙,索性便大大方方显出埋怨来,与其口是心非的自己憋着,还不坦诚些,“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奴婢开心都来不及。您这个名分赏下来,回头满京城都知道了,原先倒台的长信侯府里头那个退婚没人要的老姑娘,伺候王府四年多才爬到主子床上,还有手段将王爷的正经婚事都搅合了,奴婢大约也能算京城公卿后宅里一等一的通房了。早知道有这层福分,奴婢就该在来慎德堂前去他们赌局里压上一百两,好歹赚点也不白背这狐媚名声。”
听着玲珑这样跟爆炒豆子似的一顿夹枪带棒,萧缙却忍不住笑了:“没事,先前我已经悄悄在他们那盘子里下了三百两,回头赢钱分你一半便是。再者说,通房算什么名分,”言至此处,他的声音更轻了些,“今日尚务府已经去造册了,暂时挂的良侍位份。”
按着大晋规制,亲王府里自正妃以下,还有侧妃、良媛、奉仪、良侍四级,这良侍是最低的位份,按着供奉规制其实并没有比玲珑现在这个七品的掌事女史高到哪里。
不过玲珑刚才那一通抱怨的话说完,心里已经痛快了不少。她本来就是个心性开朗的,刚才的委屈当然是真的,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局面,总也不能一头扎进牛角尖儿里不出来。
“既然王爷您说着是做戏而已,位份什么的都不要紧。”玲珑说着,便轻轻转动手腕,示意萧缙松开拉着她的手,又转身去拿热水,“您还是想着将赢来的钱分奴婢一半罢。这样等奴婢能离府的时候,还能多几两养老银子。”
萧缙知道玲珑这样说话便是没那么生气了,心情也轻松起来,一时间连身上的鞭伤疼痛都感觉好像没那么严重了,笑笑应道:“成,分六成给你。”
此时已经夜深了,玲珑也懒得继续多说这些着三不着两的闲话,含糊再应一声,便去拿热水浸了棉巾子,给萧缙擦了擦脸,扶他到那床榻处休息,又将自己的铺盖安置在床边的坐榻处简单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