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松了一口气之余,对卓荦寺气度愈加仰慕不已,自觉渺小。
她挑着真海论禅论玄其实纯是出于私心,想多了解点卓荦寺的不传之秘。至于里下镇白驹城等,她觉得那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不值如此夸赞。
落在慧镜大师眼中,是这小辈甚为谦逊腼腆,毫不居功自傲,不免心里更生出几分疼爱来,又见她好学虔诚,便大口一开,许她日后来卓荦寺藏经阁一观典籍。
幼蕖大喜。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开口,不想慧镜大师及时送上了瞌睡枕头。
虽然她身为外客,去卓荦寺藏经阁所能看到的典籍有限,但开了这个口子,她就可以再努力撑一撑。
至少,先把这情分结下了。
幼蕖搁置许久的心愿如今有了盼头,一时欢喜又心酸,眼眶微热,她压抑住心中波动,深深拜谢下去。
侍立在慧镜大师身后的真海挑了挑眉,九儿她,竟是对佛门功法如此上心?
他与幼蕖朝夕相处日久,对她的神情变化甚是了解。
对面这小姑娘即使压住了喜意,可眉眼刹那间迸发出的光芒尽落在他眼里。哪怕是历练中闯关过阵、完成任务,也没见她如此发光啊!
别派年轻弟子得到卓荦寺高僧允诺进藏经阁的也有不少,但人家一般也就是泛泛致谢,不能浪费卓荦寺一番好意而已。
可九儿像是求知若渴,正中下怀?
真海又不傻,他瞅着幼蕖,嘴角不由露出揶揄的笑来。
幼蕖抬头,见真海意味深长的神情,心虚地干笑一声,知道这位小高僧多半已经猜出她有意接近的用意了。
等几位高僧让他们退下,幼蕖才悄悄抹了把汗,诚心诚意地给真海行了个礼:
“真海师兄,对不起。幼蕖前番引你谈论佛门道义,扯了许多歪理,实是出于私心……”
真海“嘿嘿”一笑,摆了摆手,道:
“不歪不歪,李师妹许多偈语令人耳目一新,给我很是开拓了眼界。这一路我们同进退共甘苦,情厚义重,绝无虚假。还有,你又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有所求而已。我知九儿你必有缘由,且不是为自己而求,不是救人,就是助人。”
幼蕖愈加赧然,对方喊出一声“九儿”,那就是不怪她了。真海小师父果然心善,从不带着恶意揣测她,她轻声道:
“真海你待我以真以诚,并不怪罪我别有用心,幼蕖惭愧。我确实是为医我三哥的眼疾,欲求贵寺‘无碍清静天眼智神通’,只是我晓得这是卓荦寺的不传之秘……”
“是这门神通啊……”真海皱起了眉头,“果然是在藏经阁法不外传的‘天’字号经阁。不过,事在人为,又事有从权,敝寺师长虽爱惜佛法,也是怕流布开来被恶人利用,并不是绝不通人情的。我且记下了,帮你觑着机会就是。”….他说得郑重,定不是应付的虚话了。
幼蕖心里一热,待欲行礼,真海拉住她胳膊,笑道:
“你我姐弟何必客气?”
虽是玩笑,却足见真情谊。
幼蕖释然一笑,算是真认下了这个“阿海”弟弟。
幼蕖没想到,对她而言,历练的收获不仅仅是任务过程里,归来后还有这么多的人情收获。
至于玄机门,那就不用说了。
胡玉小师妹已经将上清山的李姐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玄机门的人本就对李幼蕖有些亲切之感,这全赖知非真君常年持之以恒对白石真人师徒的力捧,。
如今胡玉的话虽略有哄抬嫌疑,可最最诚信的胡峤大师兄亦在旁对她的每一句都点头认可,大家便都信服了。
年轻一辈的杨鸣、张华、朱立等几个爱热闹的更是嚷着要跟到上清山的研习堂去,好日夜向李姐姐请教。
幼蕖来时,他们也不管年龄大小,“李姐姐”“李师姐”的一番乱叫,弄得幼蕖啼笑皆非。
胡玉不满:
“李姐姐是我叫的,你们可别乱攀关系!还有,你们可别装小啊!”
张华一抹脸,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故作正经,道:
“胡师妹,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等修道之人,修为为尊。难道,等李姐姐成就了金丹,而我还能仗着痴长几个月,硬要唤人家一声妹妹么?”
这小子惯会缠七缠八的扯歪理,胡玉嘴一撇:
“你不就是最喜欢倚小卖小?见谁都喊姐姐,你姐姐也忒多了!人家荣山派的金姑娘从客客气气的金师妹变成了亲亲热热的宴儿姐姐,我还听说你在上清山找了个燕儿姐姐!仗着自己是小弟弟,四处卖乖讨好,呵,我胡玉可不惯你!”
几个小的斗嘴是斗惯了的,胡玉向来嘴快,却没恶意,张华也不当真,“嗛”地一声,果然跑开,去“李姐姐”身边故意请教剑法去了。
有些奇怪的是祈宁之,他师父与白石真人多年好友,这一趟历练他也与幼蕖多有默契配合,愈发融洽。
可大家闹哄哄地来打听说笑时,他反而有些沉默。
好几次胡玉急得大声喊:
“……就是这样!我一点也不夸张!不信,你去问祁师兄!”
祁师兄当然也是极可信的。
几个小的便又拥到祈宁之身边,可祈宁之只淡淡点头:
“确实如此。你们听胡师妹讲就是了,我口拙,反而说不好。”
再有来问他,他就表示自己有事要忙,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