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本次郎愤怒、狂躁的样子,程千帆和荒木播磨隐蔽的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捕捉到了课长口中之‘濑户内川’这个关键人名。
如果说哪个人是上海特高课内部的禁忌话题的话,这個人绝对非刘波暨濑户内川莫属。
这名上海特高科有史以来最著名的叛徒,他活着一天,便是上海特高课的耻辱。
很显然,菊部宽夫送来的电文中的内容是和濑户内川有关的。
“课长,可是有刘波的消息了?”荒木播磨问道。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指了指地上的电文,示意两个手下自己看。
程千帆得了三本次郎的示意,这才去捡起地上的电报纸,他没有自己先看,而是递给了荒木播磨,荒木播磨将被揉成一团的电报纸展开来,程千帆这才凑过来看。
两人皆是大惊。
……
电报是宪兵司令部为帝国蝗军驻守沪杭甬铁路的某部做的针对某起事件的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讲述的是帝国军队的一次遇袭事件:
就在数日前,沪杭甬铁路守备队南湾碉堡驻守处的帝国官兵接到了一名帝国公民的求助。
彼时,远处似乎有连续的枪声响起,守备队立刻警觉起来。
该名帝国公民疲惫不堪,且身上有伤痕,他向蝗军求援,说一支由帝国贵族公子、小姐组成的旅行团体在附近遭遇了中国军队的袭击,旅行团体的护卫力量死伤惨重,请帝国勇士立刻支援。
守备队的蝗军军官大惊,不过,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准备打电话向上级长官请示,然后却发现电话线被中国军队剪断了。
该名帝国公民声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直接向驻军下跪,请求军队去营救危在旦夕的贵族公子、小姐们。
守备队的白川大尉在听闻被中国军队围困、进攻的人员中竟然有师团长阁下的族侄,且远处的枪声似乎突然激烈,然后是枪声越来越小,白川大尉再也坐不住了。
问清楚了中国军队的人数、装备火力情况后,留下了几名士兵在碉堡照顾体力不支的帝国公民,白川带领所部其他官兵离开碉堡,火速去救援被围困的帝国贵族公子、小姐们。
夜色之下,白川所部在前进途中不幸误触地雷,导致一名士兵‘玉碎’,多人受伤。
前方的枪声大作。
如此,使得白川更加确信对方的兵力不俗,他更加谨慎、不敢冒进,慢慢地靠近了交火战场,向敌人发起了突然袭击、冲锋后才发现上当了。
硝烟弥漫中,并无交火双方,是一个铁皮桶内挂着鞭炮在响个不停。
……
意识到上当了的白川,大呼一声,仓皇带领所部回碉堡。
却是看到碉堡内部一片漆黑,呼唤之下也没人回应。
白川命令手下小心翼翼的‘攻下’己方的碉堡,推开门进去才发现碉堡内的电力设施已经被破坏。
打开手电筒查看,便只看到数名被大刀、匕首、长矛等冷兵器‘杀害’的帝国士兵,而那个自称名字叫做水谷内优二的帝国公民也不见了踪影。
此外,在并不长的这段时间内,碉堡内简直如同被老鼠光顾过,粮食被搬空,枪支弹药也被搬走,就连白川喝水用的水杯也被拿走了。
好在因为时间紧迫,对方没有时间去打有着厚重的大铁门的弹药库的主意,这才避免了损失进一步扩大。
接到白川的汇报,沪杭甬铁路守备队方面大惊,紧急派人向南湾增援、调查。
等天亮以后,果然在南湾碉堡附近发现有大批人马经过的痕迹。
很显然,整件事就是对方设置的陷阱,诱骗白川带人去营救所谓的帝国贵子贵女,调虎离山之后,对方突袭碉堡,杀害蝗军勇士,当然,对方最主要的目的则是趁机穿越南湾碉堡的控制线。
沪杭甬守备队对此事的分析是:
这是一支意图穿越帝国之交通封锁线的中国军队的卑劣的偷袭行径。
随后,接到沪杭甬铁路守备队报告的宪兵大队派员去现场调查,通过包括白川在内的官兵的描述,有画师画出了水谷内忧二的画像。
然后,现场的宪兵军官立刻便觉得画像中的男子有些眼熟。
带了画像即刻返回宪兵大队之后,军官翻出了此前发布的通缉令的照片,立刻便辨认出画像中的男子正是原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警官暨重要红党人物刘波。
宪兵司令部高层是知道刘波的真实身份的,然后便有了发往上海特高课的这份电报。
包括三本次郎、荒木播磨以及宫崎健太郎,三人的脸色都是有些难堪。
宪兵司令部致电特高课,其意思非常明显,这是无声的质问:
特高课的叛徒刘波还活着,并且制造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袭击事件!
“这是特高课的耻辱!”三本次郎咆哮着,“刘波只要还活着一天,特高课的耻辱便存在一天!”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皆是低着头,承受课长的愤怒,两人皆是满眼的愤怒,拳头攥得紧紧的,却生怕遭遇三本次郎的迁怒,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
“说说吧,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什么看法?”三本次郎发泄了情绪后,沉着脸看向两个手下。
“首先是这支中国军队的身份。”程千帆说道,“刘波是红党,而在上海周边活动的由红党所掌握的中国军队,主要有一些所谓的红党抗日游击队,然后再远一些就是盘踞在镇江茅山地带的红党新四军一部。”
“是游击队的可能性不大。”荒木播磨摇摇头,“游击队的活动范围是有规律的,且很少会长途跋涉到他处,更是会极力避免穿越我军封锁线这样的冒险行动。”
“所以,你们认为这支中国军队是红党的新四军?”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然后他自己也是点点头。
这和三本次郎自己的判断分析是一致的。
“红党新四军不在镇江茅山一带活动,却长途跋涉数百华里来松江,这很奇怪。”程千帆皱眉思索说道。
“宫崎君说得对。”荒木播磨点点头,“从新四军所盘踞的茅山一带到上海,一路上需要避开蝗军的讨伐队,还要避开维持会的耳目,最重要的是,沿途有很多封锁线,新四军装备简陋,他们向来是尽量避免这种冒险长途行军的,这支新四军小股部队定然有非常重要的任务在身。”
“课长,属下也认同荒木君的分析。”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你们认为这支新四军小股部队的任务是什么?”三本次郎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阴鸷的目光闪烁。
“一般而言,这种小股部队深入我方占领区,并且想尽一切办法穿越封锁线的行为,多半是他们要护送某位重要人物……”荒木播磨说道。
说着,荒木播磨眼中一亮,“课长,有可能是这支新四军小股部队在护送某位新四军高级军官。”
“不仅仅是新四军高级军官这一种可能性,还有可能是红党的高级领导。”程千帆听了荒木播磨的分析,也是眼前一亮,表情激动说道。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的分析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新四军是红党的军事武装,新四军护送的重要人物,要么是新四军高级军官,要么是红党高级领导。
他看了两个手下一眼,“除了这种可能性,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
其他的可能性?
程千帆皱眉,苦苦思索。
荒木播磨则是拿起电文,又仔细看了一眼。
程千帆从荒木播磨的手中接过电文,也是又看了看。
蓦然,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电文中的一句话。
荒木播磨也是表情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