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江忆染似乎想起了什么,定睛向琴本身看去。
只见此琴琴面桐木斵,琴底梓木斵,冠角、岳山、承露由硬木所制,通体显现出黑红色,梅花断纹与蛇腹断纹相交织,宛如涧中幽石,呈现出一种玄妙的韵味。而此琴龙池上方所刻的字也是告诉了江忆染它的名字——独幽。
看到“独幽”二字,原本为那些翻飞的玉蝴蝶所惊艳的江忆染脸色骤然一变。
只因,这独幽之后,承载了太多东西。
独幽,曾经,是和秋水同属于一个人的。
这个人,他是榣山派的绝代天才,是百余年来唯一证道飞升的修行者。
玉蝴蝶,燕暮天。
正是因为燕暮天的强大,原本籍籍无名的秋水和独幽因之名传天下。
在他飞升后,琴与剑分别传给了两个人。
琴,交予了他的弟子,也就是大燕末帝陆忘情。剑,交予了他的另一个弟子,也就是大燕皇后、陆忘情的挚爱。然而,这个传奇女子的名字在大楚却素来是人人避而不提的禁忌。
后来,江暮玦参与了灭燕之战、攻陷了燕都雁城,秋水也是流落到了他的手上,并在后来交给了江忆染。至于独幽,则不知去向。
谁承想,原来竟在嬴天夙的手中。
那么,嬴天夙和陆忘情又是什么关系?还是说嬴天夙只是偶然得到了独幽?他将独幽交予江忆染又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秋水的原因吗?
除此之外,独幽本身又可以牵扯出许多过往的秘辛。
燕暮天飞升之后,榣山派气运大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然而却不知为何突然在数年间一落千丈。否则,以榣山派之强大,恐怕当年能改写燕国的命运也未可知。
一想到此间的许多事情,江忆染顿时有些心绪烦乱。
有些事情,他不愿去想,藏在心底,然而,那些事偏偏自己爬了上来。
彼时,那些翻飞的玉蝴蝶已然徐徐消散,江忆染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甩掉心间如乱麻般的思绪,微笑地看向洛海棠:“小海棠,你教我弹一首《满路花》吧。”
洛海棠微微一愣,然后俏皮地说道:“怎么突然想弹这一首曲子了?”
“我也不知道,总之看到这独幽,便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就想弹上一曲。这《满路花》不正是燕暮天燕前辈创制的名曲吗?”江忆染神情复杂地轻抚琴弦,“我也算有一些抚琴的底子,就是记不住曲子,应该听你弹一遍就可以了。”
坐在洛海棠身边的闫笑笑却是撇撇嘴道:“嘁,少吹牛。”
江忆染干笑两声,将琴交予了洛海棠。
洛海棠接过琴,沉心静气,眉眼间是恬淡的笑,轻轻抚起琴来。
琴声并不激越,而是绵远悠长,甚至仿佛带着花的香馨。
在这样的琴声里,江忆染却觉得有几分恍惚。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条两旁开满各色花朵的小径,其上有一对男女,男子负琴,女子持剑,携手迎着溶溶月光徐徐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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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唯余木柴燃烧的声音,唯余庙外的风雨声。
江忆染笑着看向洛海棠:“好听。”
洛海棠脸微微一红,然后便也笑着将独幽交给了江忆染。
江忆染深吸一口气,望向膝上的独幽,心中再度腾起无限思绪。
其实在场除了他之外,江湛璃此刻的心思也是复杂难明。
因为,有一些事情,江忆染不知道,而他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