瀞儿脸色微变，看着他不说话。
蓝启仁一直安静地在旁边给青蘅君输灵力，此刻急道：“兄长，只怕长老们不会善罢甘休。”他的意思是，此时放走瀞儿，会被长老们抓住把柄，首先对她的追杀不会停止，其次，长老们多和蓝绍走得近，如果蓝绍一脉再从中挑拨，能不能解释清楚蓝绍的死因尚未可定，还会被他们发现青蘅君金丹有损。
青蘅君当然不会按照蓝绍的既定线路与温家联手称霸，必定会与族中长老们交锋多次，但他金丹有损，修为大减，“德”不配位，长老们若有异心再扶持一个家主，简直是易如反掌。而族中肯定还有支持青蘅君的势力，势必会产生冲突甚至内乱。蓝家还没有走到玄门百家的顶峰，一旦内乱，衰落乃至覆灭都有可能。
青蘅君能不能做这断送家族的罪人？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让你替我们顶罪。”青蘅君的话语已经不那么肯定了。
瀞儿说道：“不管你们之前做了什么，他最后确实是死在我的手中，不算冤枉。”
青蘅君聚起眉峰，道：“你本可以不这么做。”
瀞儿笑了一笑，平静地道：“可是我已经做了。”
“为什么？”他问道。
“一定要说吗？”瀞儿有些意外，“这很重要么？”
青蘅君微微动容，还是坚持道：“很重要。”
瀞儿瞧着他的神色，楞了一下，咯咯笑道：“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带我见识了许多好玩的东西，这半个月我过得很开心，就当是报答你了。”她云淡风轻地笑着，仿佛杀了名震天下的修士就跟玩似的，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青蘅君眼光动了动，默然垂下眼睫，闭目不语，在马车的颠簸中，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蓝启仁的回忆再次转换，蓝忘机仍旧被魏无羡攥着手臂，蓝曦臣在旁边也是满脸暗沉，呼吸粗重。头顶上“蓝氏祠堂”的篆文牌匾，在檀木的门廊上高悬，厚达一尺的祠堂门紧闭无声。大雪片片飘落，蓝启仁与十余长者们负手而立，站在门外，没有人在意头上肩上的雪花，个个凝神细听，却并没有听见里面的声音。
“宗主说是审问那个妖女，可进去一刻钟了，还不开门？”一位长老问道。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另一位长老按着剑柄，往前面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听见声响从门里传出来。
“有二叔在里面，应该不至于有事。”有人接话。
蓝启仁神色沉凝，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仿若出世之态。蓝忘机瞧着他微微向下耷拉的嘴角，隐约有了几十年后的模样，那个冲动爱笑、意气风发的少年，好像从此就远去了。·蓝忘机按捺下心中的不忍，朝魏无羡看过去，发现他也注视着蓝启仁，若有所思，感受到蓝忘机的目光，回眸眨了眨眼。
“我好像明白了，叔父为何那么讨厌剑走偏锋的行为，当年仅仅因为我说了怨气为何不能为人所用，就将我赶出兰室。说到底，叔父就是吃了这亏，知道控制不住自己的后果。”魏无羡说道。
蓝忘机问道：“你不怨他？”
魏无羡噗嗤一笑，道：“怎么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记性本就不好，若是要我记仇，那是万万记不住的。我能记起来，是因为我当时巴不得早点逃出课堂，叔父叫我滚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见他情真意切，眉目飞扬的样子，蓝忘机浅浅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祠堂的门从里面打开，青蘅君拉着瀞儿的手，跨出门槛，双双立在众人面前。他一身白袍，她一身红衣，在这近乎漆黑的乌檀木祠堂前生动又鲜活，却又像平民献给神祗的祭品，庄重又苍凉。蓝忘机看着他们风华绝代的脸，心潮澎湃，看到他们在最好的年纪，携手走进了最艰难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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