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水源说到这里，拿出北辽的市区地图来，在锻造厂的土地那儿比比划划的说道：
“这座山，可以开发成孝老公园，孝老院东侧，可以建造孝老超市，孝老文化宫，西侧，可以建造成孝老交通中心。
“还有，因为孝老城里的老年人居多，孝老医院，健身园这样的附属建筑也是不可或缺的吧！”
啊呀！我一边听，一边暗暗地惊讶：这位水爷，不亏为是房地产经营专家，他看到一片土地，不仅仅是能够看到它本身的价值，还会考虑到周围环境的配套开发问题。
譬如，在锻造厂那片土地的利用上，自己只是想到了它本身的那一小片，但是，水爷就看到了那片土地后面的山，山上流下来的那条小溪，联想到了在周围建立配套服务设施的问题。
这样的话，不仅仅是周围土地的立体开发的问题，还有孝老院老年人们的实际的生活需要。
这么看来，水爷的气魄，想像力，好象比自己强多了。自己看到省城的孝老院，就觉得那是顶尖的工程项目，无与伦比的高、精、尖，自己比着葫芦画瓢就行了，哪里容得自己超越？
但是，人家水爷的脑袋瓜子里没有省城孝老院这个参照物，没有这个思维的框框，想事就比自己的格局更大……
可是，既然是这样，在那《意向协议书》里，为什么不鲜明的写上立体开发孝老城或者是孝老小镇，而是要表述为“房地产开发”那样的字眼呢？
水爷你搞了这么多年房地产开发，难道说，你不知道过高的房价已经让房地产开发成了黑经济的代名词，让这个行业成了千人唾骂，万人诅咒的黑色行业了么？
听了我的这些疑问，水源禁不住呵呵一笑，说道：“这些文秘人员啊，名义上是大学生，但是这写作能力实在是不敢恭维。
“你让他这么写，他非得那么写。词不达意，言不由衷嘛！段爷，我的实际意思就是这样，如果你对这种表达有意见，我可以让他们再修改一稿，然后再送你审阅好么？”
“那样的话，太好了！”我听水源这样说，马上放心了。其实，在我的心里，为了孝老院工程项目早日完工，为了那三个亿，即使水氏集团有房地产开发的意图，我也是要准备接受的。
水爷不是慈善家，我也不是大公无私的样板，人家把一生的积累投资到孝老、养老事业上，为的是什么？
除了那点儿积德行善的观念，还得为自己的孙女水仙着想吧？万一孝老院的经济效益不好，人家水仙不得靠房地产开发的收益来维系水氏集团的生存吗？
“水爷经商多年，商业思维能力比我强多了。我对此甘拜下风。 今天下午耽误水董事长的时间了。望我们以后有更好的合作。”我表达了自己的意愿，表示要满意而归了。
但是，水源却没有点头，而是笑了笑，说道：“段董事长，这么大的事，光是你同意了不行。我还有其它的条件呢！”
“还有其它的条件？”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水源还留了后手。
“段董事长，如果我投资三个亿，那么，你准备投资多少？不会就是那一片土地吧？”
“哦？”水源一句话，把我问住了，现在，我手里的资本，除了那一片土地，根本就没有其它的牌可打。难道说，这个水源，还要逼我拿出一大笔资金来？
“水爷，实不相瞒，现在的锻造公司，资金有限，除了那一片土地，实在是再有融资渠道了。如果水爷实在要我拿钱，我只好动用公司的流动资金了。”我只好实话实说。
“呵呵，段董事长，合作干事业，只出土地或者是技术、人力资源的情况，过去行，现在行不通了，为了表示双方的诚意，应该各自都有资金投入才好。现在，我慷慨地拿出来三个亿，按照惯例，段爷至少也应该拿出我投资总额的三分之一来吧？”
“你是说，除了那一片土地，我们还应该拿出一个亿？”我问。
“是啊！过去有种说法叫空手套白狼，段爷总不至于会用土地套资金吧？”
水源这句话好难听，但是，你又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可是，这一个亿，事先，水仙并没有向我说明，协议书上也没有这方面的内容啊！
那么，水源临时起意，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段爷有所不知，你们这些国企厂长，原始资本大多数都是国家赠予的，或者是国有银行投资的。我这三个亿，可是一刀一枪在市场上打拼出来的啊！如果你只是用改制时得到的土地吸引我的投资，咱们的份额，也太不对等了吧！”
哦，听水源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我现在投资的土地是国家资源，他投入的却是自己拼搏一生的血汗钱。这样的投资份额，当然是不合理的。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必须拿出那一个亿来与他的三个亿对冲，不然的话，他心里会很不平衡。
可是，我上哪里去弄这一个亿呢？我一下子发愁了。
“段爷啊，你做的是孝老事业，这个事本来是正府的职责，现在，你替他们做事，他们不会就是口头上甜活人吧？”
哦！一想到这里，我心里豁然开朗，是啊，既然是正府支持的事，那么，他们财政应该表示支持吧！就算是财政困难，他们出面协调银行贷款应该没有问题吧！
想到这里，我就表态说：“水爷，不就是一个亿吗，我想办法就是了！”我慷慨应允。
“好吧，段爷，咱们一言为定。”说着，水源伸出手与我握了握，看来，这是要成交的节奏了。
“既然是这样，兄弟告辞！”今天的会谈虽然是总体成功，但是我对于他提出来的一个亿还是觉得不快，就想早点离开。
但是，水源看到我告辞，却摆了摆手，走到一排书架边上，摸起一副卷轴，缓缓地走了回来，笑着坐下，将卷轴递到我的手里，轻声道：
“段董事长，你别急，生意的事情先放一放，老年人嘛，该放松就放松一下，我们可是上岁数的人了，总是忙生意，身体会吃不消，前段时间得了我得了一幅画，请段董事长鉴赏一下。”
我接过画轴，徐徐打开，却见是一副水墨山水画，构图大势逼人，笔墨法度严谨，意境清远高旷，颇有大家风范。
我低头看了下落款，见到晚楼二字，就笑着道：“果然是好画，这般大气，原来是省城杨老的作品，水董事长倒是有手段，杨老现在的作品很是走俏，只可惜他近年来身体欠佳，已经很少动笔作画了。”
杨老是省内著名的书画家，也是故宫博物院的特邀研究员，全国三大文物鉴定家之一，他的作品，一般人是难以求到的。
水源笑着道：“段董事长，杨老不见得真是身体不佳，画家的画从来都是越少越值钱，多了就不珍贵了。
“自从杨老宣布封笔后，他的画价连续走高，那幅最出名的《关山月》，在XG苏富比春拍出三百八十万的高价，在我看来，这也是一种很聪明的商业行为。”
我笑了笑，没有吭声，目光流连在奇石怪树水墨云烟之间，确实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看来国画虽比不上油画通行，但还是极有市场价值的。
水源摸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继续道：“杨老是省书画艺术界的泰斗，他的画向来都很难求。
“我有幸通过朋友，从他那里求了这幅早年的作品，据说收藏价值很高，段董事长要是喜欢，就借花献佛，送给你好了。”
我摇了摇头，把画卷缓缓合上，送到他手里，喟然叹息道：“水董事长，为了咱们的真诚的合作，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你要真是一掷千金的豪爽，就抓紧实施孝老院工程项目吧。”
水源摸着下颌注视我良久，点头道：“段董事长，你真是个好人，企业改制不忘那些下岗工人，东山再起不忘老年人的养老问题。
“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办，但无论如何，今年十月份一定要开工建设，不能延误，市正府的养老风刮得很急，如果不抓住这个大好机会，将来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我哈哈一笑，松了手，沉声道：“水董事长放心，咱们肯定会双赢的，现在不必把话说得太满，以后再来印证，请留步。”
我瞄着他回了屋子，就慢吞吞地挪到二楼，轻轻推开一扇虚掩的房门，却见里面云蒸雾绕。
中间的水池里，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在擦拭身体，虽看不到正面，但只从晶莹玉润的后背上来看，就能猜得出，定然是个姿色不凡的尤物。
我偷偷瞄了半晌，暗自吞了口水，回头向楼上望了一眼，低声感慨道：“水源啊，水源，你这号称儒商的人，可真是够潇洒的啊……”
回来的路上，虽然有成功合作的兴奋，但是，那一个亿还是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压在我的心头。现在市ZF财政困难，想花他们的钱基本上不可能的。
而如果向银行贷款，那些名目繁多的审批手续，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作为国企厂长，我过去曾经为贷款的事不知道动了多少脑筋，搞了多少次公关活动。
每一次得到贷款，就像是脱了一层皮。现在的我，年老体弱，重病缠身，难道说，我真要像是年轻力壮时那样，处心积虑的去银行得到这一笔资金吗？
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得后悔自己的鲁莽的决定了。实际上，水源的这一个亿条件是在协议书之外的内容，我完全可以不接受，实在不行，那就放弃与他合作，再找一个新的合作伙伴也未尝不可。
我何必要答应他这个意外的条件，让自己操心受累呢？现在的我，毕竟是古稀之年，弄不好，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搭上去，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又一想，水源的这个条件并不苛刻，他说了，三个亿是他拼搏一生的血汗钱，而那一片土地的所有权是国家，我仅仅拥有使用权，所以，这么看来，我与水源的投资份额显然不对等。人家有这种想法也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