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沉。
涣散。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倒在吧台上的男人溺死在呕吐中。
一气之下投马桶自尽,所以他还活着。
没有人会死,亦如没有人活过。
“你回来啦。”灯笼鱼走来将他拽起,见他没反应便几耳光甩过去叫醒他,“我这马上打烊,要睡回家睡。”
“滚。”男人挺起腰来,又弯了下去,低着头,痛苦而虚弱地咳嗽着,颤巍巍举起手里紧握的酒杯,里头有酒红的液体轻微晃荡,“有见过这个shai的人吗?”
“没有哦。”灯笼鱼捂着嘴说,像是在笑。
男人叹气。
然后暴起一右勾拳打碎灯笼鱼的头,翻过吧台蹲在地上拽起尸体啃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灯笼鱼碎成三瓣的脑袋不停颤动。
“吃你。”易升说,“没带酒钱,抱歉。”
“免单!我给你免单!”灯笼鱼惊怒大喊。
“不用那么麻烦。”易升看着它,“我自己免。”
不一会,吧台后多出一具鱼骨。
一身狼藉的易升翻出来,看到稍远处的座位上有鱼朝自己放声大笑,心下烦躁,走过去又美滋滋地吃了个夜宵,然后返身走入稀薄的雨幕,消失在一片灯光交织的朦胧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谁,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更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自己到底有没有家。
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这么茫然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才可以。
不久前十分拥挤的街道现在一个人都看不到,一身酒气的易升踉踉跄跄地走在雨中,眼前和身边尽是朦胧的光尘。有空着的人的轮廓朝他又或是不知道朝谁在呻吟呐喊。头顶有红白的云卷起的巨大漩涡在肆虐。一脚下去踩死一株草,走过后地上又开出娇嫩的花来。死去又活过来。颈动脉和心脏发出享受的惨叫。平整的石砖地面像融化的蜡一样不断剥落,两侧的高楼大厦不断融化补充地上的蜡。蜡涌至别处又隆起成为高楼大厦。窗户里头的人一刻不停地发出尖叫,跟着融化又被重塑又被融化又被重塑。他看到有大声说着我爱你的光尘和听到的人。他看到有大声说着我恨你的人和听到的人。他看到山川和原野的虚像从在天的尽头翻腾纠缠变成黑色的泥,流淌下来。他看到宽阔的大海被沟壑吸入与岩浆融为一体,沸腾爆裂。
他感觉自己在膨胀在繁殖即将炸裂。
他感觉自己在收缩在分裂即将枯竭。
他感觉自己就要死去,他感觉自己才刚出生。
闭眼也有惨叫响起,捂耳也能看到血流成河。
到底他妈发生了什么。
我他妈的到底在哪。
我他妈的到底听到了什么。
我他妈的到底又看到了什么。
易升跌跌撞撞地走着,徒劳地挥舞着手,试图拍散那些席卷而来的幻象,大声咒骂,一刻不停地质问着自己。
我他妈的是疯了吗?
“你要像爱自己一样爱他人。”远山说。
“他人会像爱自己一样爱你。”溪流说。
“你要像爱自己一样爱他物。”朽木说。
“他物会像爱自己一样爱你。”顺流而下说。
“你要像爱他人一样爱自己。”凑过去的苍蝇说。
“他人会像爱你一样爱自己。”产下说。
“你要像爱他物一样爱自己。”蛆虫说。
“他物会像爱你一样爱自己。”苍蝇说。
“爱是问候,是亲吻,是做爱。”孤狼走来说。
“爱是欲望,是本能,是法律。”今川河走来说。
“爱是人,爱是猫和狗,爱是眼和耳。”小内走来说。
“爱是你尊崇的一切。”死兆星走来说。
“爱是你憎恶的一切。”水长东走来说。
“爱是疯狂。”祝采薇走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