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 雨雪连连,天气冷得很。
宝璁都觉得自己被冻得出现了错觉, 不然为什么日子仿佛被快进了一样。
王夫人带着探春拜访南安太妃,当日探春就成了太妃的干孙女。
转日南安王府便有消息传来,说让宝璁写奏折上去为贾政求情,宫中会有赐婚探春和减免贾政刑罚的旨意下来。
更离谱的是, 听说礼部已经定好了探春的郡主封号,选好了婚期, 就在明年秋日十月里,嫁妆和送嫁的仪仗队正在准备中......
宝璁懵懵的, 什么时候礼部的办事效率这么高了?
和亲这样的大事, 不是应该从长计议,连郡主封号都要先吵个半年吗?
难道新疆那边有什么异动, 昭帝迫不及待地要选个“皇室贵族”嫁过去稳定局势?
宝璁心神不定,试图与王夫人商量:“母亲, 我觉得这婚事有点太匆忙,要不先缓缓,等年后再说?”
王夫人一个白眼甩了过去:“缓缓?缓什么?这事情都已经说定了!圣旨都要下来了!难道你还想反悔不成?”
“这等大事,岂是我们能说缓缓就缓缓的?”
王夫人越说越激动:“我知道你和姐妹们从小要好,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 不过怕我因为气赵姨娘, 在婚事上刻薄了探春!可你难道就这么想你的母亲?”
“我又没有逼探春, 是她自己同意了这婚事的!当初博格达家的那小子来京城时, 你不也说他人很不错吗?”
“这样好的婚事, 你还有什么犹豫不定的?你也不想想你父亲的身体!难道你想让他连一个安生年都过不了吗?”
一连串的质问,在宝璁耳边嗡嗡作响,但他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母亲,你别激动。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王夫人充耳不闻,又一个唾沫喷了过去:“你觉得什么你觉得!话都已经递上去了!”
“行了!赶紧把奏折写了递上去!礼部那边说了,要赶在年底封印前要把流程都过了!”
“真真是生下来问我讨债的!”
扔下一句结束语,王夫人气得连晚饭也不吃,直接回去了。
宝璁叹气着,游魂一样,去了探春那里。
透过窗户,探春正和惜春一起讨论绣嫁衣之类的事,说说笑笑,带着点羞涩,带着点期待,看起来很开心。
又去林黛玉那里,林黛玉正忙着安排年底的除夕宴,以及准备私下给探春的嫁妆。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虽忙碌,精神头却不错。
宝璁摇摇头,自叹道:“怪道人都说优柔寡断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都觉得欢喜,只他还在这里惴惴不安的。
也许是因为新疆太远了点,和亲这事太重大了点,万一出了点纰漏,他还没那个实力去兜篓子。
所以才不安了......
想要庇护这一家人,他还是太弱了点。
一路想着去了书房,宝璁磨好墨,铺开空白的奏折,沉吟了一会,终于利落下笔,一口气写完。
次日,宝璁将奏折递上去,昭帝像是一早写好了赐婚圣旨,就等着往上填名字。
才过了半日,两封圣旨就哐哐砸在了贾家头上。
这速度快的,简直明晃晃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一样,吓得宝璁连吃了两颗安神丸,连连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实在不行,把那玉坑给探春做嫁妆吧,努力在新疆做个土财主......”
他好像忘了,那玉坑的主人,是林黛玉......
林黛玉见宝璁整日念念叨叨,只道他是操了一颗老父亲的心,舍不得探春远嫁,于是安慰道:“我也舍不得探春,只是她大了,将来自有她自己的日子要过。咱们能做的,不过是多给她备些嫁妆,多些得用的人。”
末了又打趣道:“这条路可是她自己选的,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宝璁只得苦笑着称赞:“你们都是脂粉英雄,个个胆识比我强。可惜了这世道,把你们都框在后院,不能像男子一般,出去建功立业。”
脂粉英雄?
这词倒新鲜。
林黛玉愣了愣,微微低头,笑了。
年底,封印,过年了。
贾家的除夕宴,只在别院小小摆了一桌子。
王夫人看着一桌子的人,少了贾母,少了贾赦贾政贾琏宝玉,分外惆怅。
一直骗自己,搬出荣国府,只是面上风光不再,内里贾家还是勋贵人家,还是能有大排场的。
这一冷清的除夕宴,却叫王夫人不得不再一次面对事实了。
宝钗见王夫人不大高兴,便把女儿抱来塞在她怀里,逗她冲王夫人笑,王夫人这才面色好些。
逗弄了会孙女,奶娘抱孩子睡去了。
王夫人便若有所思,转头看着探春,半响才道:“虽你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但到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日里又孝顺,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她摸摸自己的手腕,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来,给探春戴上,道:“这镯子是我常戴的,那日没被抄了去,如今就送你了。”
探春顿时红了眼眶,道了句谢,又想起赵姨娘来。
她要出嫁了,赵姨娘却不见了人影。
从前她姨娘多盼着风光呢?如今她这么风光的婚事,赵姨娘可会看在这面子上,回来送她出嫁么?
宝璁瞧着几人都面露悲伤,赶紧招呼大家:“吃酒吃酒,这天冷的,多吃口酒才暖和呢!”
众人心领神会,配合着举起了酒杯,碰了一杯,又互相夹菜热络气氛。
惜春说起宝玉来:“他从前可最喜欢吃冷酒,见着我们一桌子热着酒吃,肯定觉得不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