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他就私下里对白玉兰说道:“快管管你娘吧。要唠嗑就回家唠呗。哪里没有地方聊,非要坐船上。开春大风小嚎的,这又不怕被吹黑了,一早一晚天也挺冷的,我都怕哪天他俩那条破船翻喽。那可就热闹了。”
白玉兰不以为然:“你懂个啥,坐炕头上唠嗑哪里有坐船上逍遥。”
“逍遥?等哪日吹的头疼脑热了,谁难受谁知道。”
以上就是秀花谈对象的情况。
在秀花忙“不正经的事情”里,另外还有一件事是接送甜水上学放学。
新成立的小学堂建在旁边村,就是被撵走吴婆子那一家新落后的村里。
最开始左家人当然是希望学堂能建在游寒村来着,但是没地方。
左家人也最没有资格掺和学堂的选址,因为现在游寒村那一大片空地全被左家买下来了。不,准确的说是连买带送。
如果游寒村想盖学堂,秀花需要将族里允许他们扩建的那一小块地方归还。
那咋可能呢,那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拿到手的东西,不可能归还。扩出的那一小块地方已经打算好要挖水渠和陷阱,这样外面下雨院里不存水,住的又稍稍有些偏,挖些陷阱能防兽类和贼人。要是归还给村里,挖流水渠和挖陷阱就要占自家买的面积。
正好游寒村想开学堂还没有先生,游寒村识字的村民像是左撇子这种的根本没空。最有文化的罗峻熙吧,大伙压根儿更是没敢考虑。
人家那么大的学问,杀鸡焉用牛刀?你提让他去教小孩子,那不是开玩笑?那得给多少银钱束脩费啊。
而那个吴婆子家现在所在的村里,倒是恰好有位合适的先生。
那位老夫子以前考过功名却啥也没考下来,正好适合教小孩子。
自从甜水去了学堂,秀花担心吴家使坏,咱家甜水在那个村里又属于是外人,且那个学堂全是小男娃啊,没有女娃娃,怕男孩子们欺负她独一个的曾孙女,所以她扯着左里正,一句“春生啊,到点了,咱俩人该去接曾孙女啦”,左里正会立马扔下手边事情,带上他的秀花,驾车就去接甜水。
左里正每次接送甜水时,他都会时常感慨,多亏着今年他家田地也雇了不少短工,要不然他是没有空一天两趟接送的,那样就会少出不少和秀花谈对象的空档。
当然了,也得亏他几个儿子、孙子们能干,除了短工在干家里的那一大摊活计,儿孙们也不用他分心,连着家里偷种的那一大片地都不用他操心。
左里正这番感慨没人知道。
要是让村里男人们知道了,恐怕只会酸溜溜说:“没有这个那个缘由,说白了,就是你有钱,只有有钱的人,才会敢闲下来有功夫陪女人。”
穷人是没有资格扯那些没用的,还不够犯愁入冬吃啥的呢。吃喝都没了,还臭美啥,陪个屁。
女人们却不这么想。
你有没有钱和你陪不陪的有啥关系,全看你有没有那颗心。
女人们,尤其是上了岁数的妇人们,看着感情这样好的秀花和左里正,这事儿就弄的,以往不太注意形象的,这回上山挖菜,下田种地,能不挨晒就不挨晒,都会围着围巾。
买不起擦脸油也会用点儿淘米水,终于有了点儿闲心拾掇拾掇自己。
甚至私下里开玩笑还打出了口号:“姐妹们,第一次嫁人,咱们没投好胎。接下来好好保养吧,看看秀花,老了备不住还有机会翻身。”再嫁一回,对咱好的。
以上,你就说秀花忙不忙吧,她更没空去挖野菜。
但左家餐桌上,却是不缺这些野菜的,而且日日还会收到许多猪食菜。
这就要说到,家里雇的这些干活的人啊,朱兴德当初挑人眼光是真不错。
帮着种地的、盖房的,那些男人家里的媳妇会在挖菜的时候,给左家带出一份送来。有纯是感激的,有想和左家人处好关系的。最好明年,或是以后有什么活计,还会想着先雇她们当家的。
有那些运酒队的小子们送来的野菜。
那些野菜通常是他们弟弟妹妹挖的,然后倒在院里摘菜时,摘的干净的,小子们会给左家送一些。农家也没有别的感谢,这玩意没花钱,就费些力气呗。有的甚至都给洗好了,直接端上饭桌吃就行。
像是左家八爷爷的孙子,就是朱兴德受伤救的那位,那个小子不止送野菜,还只要有空就带着哥哥弟弟们跑到建房子那里义务帮忙。
这些人属于是“半路”来的,都能如此你一土篮子他一筐的送菜,从野蒜、苦曲菜、芥菜、艾草到甜菜、婆婆丁,各种各样,送的左家不仅一家人够吃,连着工地和田地那面的雇工也够吃还有剩。就更不用说像是二柱子他爷了,三胖子家了,常喜的奶奶了等等。
这几家那更是常来常往,野菜、野果子,只要认为是好东西,人能吃的或是猪能吃的,就往左家送。
这不嘛,这天,白玉兰洗完一大盆婆婆丁,做的鸡蛋酱,扒了不少葱,又焖的二米干饭,炖了一大锅鲫鱼炖豆腐,外加一大盘醋溜白菜,大伙洗手正要吃饭呢。
白玉兰攥着筷子,忽然道:“柱子他爷好几天没登咱家门了,那位老爷子以往勤快着,没事儿就给送猪食菜,我说多少遍不让送,非得给送。可是他真不来了吧,我咋还有点儿担心上呢,别是有什么事儿。”
左撇子闻言,想了想说道:“不能,外面现在都知道二柱子等于是咱家半个亲儿,那位老爷子要是有啥事儿,早就会有人告诉我消息了。应是在种地忙着。现在家家都忙。”
白玉兰仍不放心:“他家拢共才有几亩地。那点儿地,其实一个人就能干完。”
朱兴德卷了一大团婆婆丁,先塞到嘴里吃完才说:“柱子今晚差不多就能回来,等到他回来,要是天不黑,我让他骑马回趟家看看。”
二柱子和六子这几日不在,被朱兴德派出去买砖。
屋里正说着话呢,外面院里忽然传来哭声。
哭的那叫一个乱。
好像是两拨人一起跑到左家门口哭,两拨人哭着哭着在相遇时还顿了下。
朱兴德和杨满山对视一眼,立马扔下筷子出去了。
“谁呀,干……”朱兴德话没说完,心却一咯噔。
他看到柱子的大伯和大伯娘眼圈红红。
果然,柱子的大伯娘说,给左家送信来了,柱子他爷没了。
至于另一伙人哭,朱兴德直拧眉,且没什么心思听。
倒是秀花和白玉兰听懂了。朱兴德的大嫂汪氏及其娘家人跑上门,想让朱兴德主持公道来了,说朱老大不要脸,要和离,都要议亲了,没个天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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