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己巳,弘道元年的第一夜,天皇李治崩于洛阳宫贞观殿。丧钟响遏霄汉,声动九天。洛阳不再平静,神州不再平静。万民哭嚎,天下为之缟素。
皇族,宗室,那些姓李的男人开始坐立难安,李治的驾崩令他们深信至尊权力自此刻起已悉数归于武媚。很有可能,长孙无忌、柳奭等人的下场便是他们为期不远的未来。这从他们面对武媚时那过于刻意的卑谦姿态便能推测端倪。
除了哭泣和怔默,我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自欺欺人的认为李治只是在寝内稍事休息,很快,他会派宫人宣我入内觐见,他并未离我们远去。一旁,薛绍寡言少语,神情颓。我猜他正深思李治离世之前的嘱托,决定是否应服从李治的要求。望着他的疲惫侧颜,我暗下决心,如果他的选择是服从,那么我定会阻止。李显为帝只是一出昙花一现般的滑稽闹剧,我不愿薛绍届时为李显所累。
“子言,”,我语气凄戚,他恍然想起我的存在,转视于我,我哀怨的凝视他双目:“我只两个男人可以依靠,如今阿耶。。。为何你对我毫不顾及?”
处境可怜的女人总是能轻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更何况是妻子第一次主动向自己索求关心?薛绍终于肯将注意力百分百留给我,借衣袖的遮掩握住我的手,歉意道’我在,我在’。不顾旁人会如何议论,我大半个身子倚入薛绍怀里,将自己的软弱和痛伤全部交由他保护温暖,换他不再去想那些只能给他惹祸上身的可怕念头。
乾元殿的侧殿不止我们夫妇,余众亦极少交流,竭力哭丧加之又困又饿,脸色皆十分憔悴。而至于他们各自所怀的心思,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是清楚了。
时任从三品右卫将军的武三思向我们的位置走了几步,一壁叹息一壁劝我:“公主何需惧怕?太后主持大局,咱们自家人戍卫宫禁,这天下断断乱不了!”
我清楚他内心何其亢奋和欢悦,这个年近而立的年轻男人深知,姑母今贵为天子生母,更有大行皇帝遗诏准其继续参政,自己真正的尊荣富贵即将唾手可得。我没好气的斜睨武三思,他随即讪讪的转过头。
隔着两丈远的距离,旭轮仍不住的流着泪,有些气急的冲他道:“将军言之有理,天下不会生乱。然大行皇帝于将军是君,于我们却。。。永失慈父,阿妹非是惧怕而是悲痛难持!”
武三思自讨了一个大大的无趣,旋身落座,半低着头,暗生闷气。他尚在学步的儿子武崇训不知怎的爬到我脚边,幼子咿咿呀呀的说不清话,抓起我斩衰丧服的裙裾张口便咬。我微惊,但也由得他去。武承嗣的长子武延基虽只五岁,却难得乖巧懂事,小脸涨红着,努劲儿抱起了堂弟,并小大人似的向我诚意致歉。
刘丽娘的女儿小仙原本窝在她怀中沉睡,恰醒来看到这一幕,仰面便问母亲:“阿娘,延基哥哥是乖娃娃,对吗?”
因武三思正在对面冷眼瞧着,刘丽娘若是夸奖延基便等同间接说崇训不乖,她好不为难,敷衍道:“武家弟弟年岁尚幼,不知事。”
太子妃韦妙儿似乎是我们之间最’活跃’的人,她几乎每隔半个时辰便要派宫人去见李显,教他知晓她牵挂着他。
“公主,”,韦妙儿凑近一些,迟疑道:“依你之见,天后与太子宣见诸相,眼见天色将亮,他们。。。六个时辰啊,议论何事?”
即便不看她,我都能想象出那被她完美遮掩住的称作’迫不及待’的表情。将自己更深的埋入薛绍怀中,我怏怏道:“纵千言万语都只与山陵崩有关!”
武三思想笑但知不合时宜,讨好般对韦妙儿道:“公主所言并不尽然。现下山陵崩自是大唐头等要事,但总是免不得商议太子的登基典仪。太子妃乃储君正妻,又为皇太孙生母,少安勿躁,静候佳音。”
正此时,一夜未见的武媚由上官婉儿伴着迈入殿门,众人立即起身恭迎。若说精神面貌,我们一个个无精打采,而年近花甲、才历丧夫之痛的武媚则显得过于平静且稳重,眼角眉梢甚至有种异样神采。可敬而又可怜,我不禁这般想。
因为爱她,那个男人不顾重重阻挠不顾纲常伦理,将惶恐于余生的她自感业寺迎回宫廷,并让她做自己的妻子。我坚信,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终生感念这份深情这份厚恩。然而,又因为信赖她,他留下遗诏,将江山和新君托付于她,这份职责重如山岳,使得她不及作为他的妻子因他的离逝而痛痛快快的哀哭神伤一番,便要在臣僚子民的面前继续扮演难窥喜怒的大唐国母,时刻保持清醒,确保内外太平。无数的不得己,无数的天意人为,她活成了被她敬重礼拜的西天佛陀。容纳了他的天下,唯独忘了自己。
我扶着武媚缓慢入座,轻声劝道:“大行皇帝已去,请天后务必保重玉体。”
“我明白,”,武媚哀伤惋叹:“这亦是他给我的最后一道圣旨,我不能违,我还要辅佐七郎。但是月晚,谁又能真正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三十年啊,我们苦乐共度,打败了那么多敌人,稳固江山,保护我们的家,可一夕之间,他却撇下偌大家业、子女,去了一个再不能回来的地方!即便如我这般拥有至上权力,亦无法将他寻回。这一次的失去,远比任何刑罚更能摧残人心,你永远无法体会!”
我无不同情道:“碧落亦或黄泉,世人在穷其一生之前均无法触及。阿娘,人生难免遗憾,阿耶并非遗忘而是不及倾诉,请您尽快释怀。”
武媚怅然若失,闭目忍泪:“释怀?不必释怀,因我不曾怨他。我依赖一生的丈夫恰恰是一位帝王,在他心中,始终大唐江山最是崇高!末路之时尚能理会我的私心,我已不胜感激。”
武三思凑上前来,他态度急切,话里有话道:“天后,前番大行皇帝病重之时,两京’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的谣言委实令人厌憎!天后,是否宜早作准备?以防措手不及。”
闻言,武媚舍尽悲色,瞬间又化作这世上最精明的政治家,教武三思更近一步,从容道:“依大行皇帝遗诏,太子七日之后方能即位称帝。这七日里最是不稳,你与攸宜、懿宗既任职禁军,何需我多吩咐?!”
“下臣遵旨!”
武三思旋即退下,依武媚之意行事,猎猎风声不及他内心的狂笑,他的步伐是那般轻快。谁都清楚,值此非常之时,掌控京中禁军远比玉玺更为有效。你当然可以大无畏的宣称自己不怕死,但森冷刀剑也可以凭它们唯一的功能彻底剥夺你说话的权力。武三思目光敏锐,姑母赏给自己这官职也许正是为今日做准备,自己必然还有更大的造化。
见父亲突然离开,武崇训当即委屈大哭,小小的人儿又是打滚又是撒泼。武媚见状,只平声道:“天皇驾崩你不哭,你阿耶只离开这一时半会你便大哭大闹,呵。月晚,把崇训那小子抱来给我。”
“是。”
我从遍铺雪布的地毯上抱起了满脸泪涕的武崇训,然后将幼子交给了武媚。崇训被眼前这位神态和蔼雍容的陌生阿婆所吸引,忘了要哭,笑笑的打量她。武媚虽怀抱崇训,然目光沉毅,心思绝不在孩子身上。
夜色已然尽褪,凝望初露阴霾的辽阔天际,武媚似问旭轮又似自言自语道:“我还道要放晴呢。旭轮,你瞧,这是要变天么?”
不止旭轮,我、薛绍、武承嗣等均不自觉的望了一眼天空。滚滚乌云正飞速涌向洛阳宫,璀璨华美的殿宇瞬间因之失色。
疾风时刻不怠的鼓动卷起一挂接一挂的白幡,哗啦,哗啦,哗啦,原本只能教人心烦,有了这突至乌云的’加持’,更是教人心惊,只觉那层厚重乌云里似蕴含着能摧毁整座洛城的巨大能量。然而我们可倚仗的唯一能与天险相抗衡的人似乎也只有武媚,一个已生华发的丧偶老妇。
默了默,旭轮恭恭敬敬的作答:“想是将要落雪。天后若道此殿清寒,儿这便为天后寻来炭火。”
武媚空出一手轻摆:“何劳你亲自去取?其实风雪并非坏事,寒冷可使人常保清醒,如若过于香暖,思绪便易迟钝。”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武媚忽向旭轮问起李治稍留所为何事,他稍迟疑,小声道李治为柳云馨所生的儿子亲口赐名。
“成义。”
“成义?”,武媚重复它们两遍,微微含笑:“忠,孝,义,道。。。对啊,本就是从前他为她的孩子。。。然她位尊却福薄,至死不曾生养。”
甲子日,连绵七日不休的鹅毛大雪稍缓,遵李治遗诏,太子李显于柩前即位,十二章纹龙袍外仍罩着致哀丧服。新帝及群臣为大行皇帝上谥曰天皇大帝,庙号高宗。新帝尊生母武氏为皇太后,她犹是大唐最尊贵的女人。
庄严气派的新皇登基大典,一道道笔直人影伫立风雪,几乎融入茫茫天幕,表情无不肃穆敬畏。世上最崇高神圣的新头衔加身,多了帝王威仪,我眼中的李显较之昨夜陡然伟岸起来。心情极是复杂,说不清是仍不愿接受李治已驾崩的悲痛事实,更或为自己在宿命面前无能为力的深深无奈。我目睹李弘梦断合璧宫,我见证李贤功败垂成,也许,李显的暂别。。。
旭轮轻声道:“时至今日,你尚未等到令你担心的那场暴雪。”
我稍昂首,有点不服气:“你当真相信乾元殿会一直风平浪静如眼前此刻?阿耶离世绝不是你我经历的最后一次不幸,旭轮,你我不得不承认,也许上苍本就将悲剧主旨赋予了这个被世人羡慕至极的显赫天家。”
弘道元年十二月庚午,加授泽州刺史、【韩王元嘉】为太尉,定州刺史、【霍王元轨】为司徒,绛州刺史、【鲁王灵夔】为太子太师,青州刺史、【舒王元名】为司空,豫州刺史、【滕王元婴】为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越王贞】为太子太傅,安州都督、【纪王慎】为太子太保。令霍王元轨与刘齐贤知天皇大帝山陵事。
甲戌,刘仁轨为尚书左仆射,岑长倩为兵部尚书,魏玄同为黄门侍郎,并依旧知政事。刘齐贤为侍中,裴炎为中书令。
壬午,奉皇太后命,遣左威卫将军王果、左监门将军令狐智通、右金吾将军杨玄俭、右千牛将军郭齐宗分往并、益、荆、扬四大都督府,与府司相知镇守。
令旭轮不解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印证,快到令我也颇感意外。四位将军离京的次日,原该喜气欢闹的除夕夜依旧是在气氛凝重的灵堂度过。我往厢房更衣,李钦悄声将我拦下,避着人,他迟疑的问出一个问题,换我愕然久久。
李钦不自在的避过视线,极小声道:“大帝驾崩之际,亲贵均不得入宫,近日多有流言。。。算了,你若不想说。。。”
“先要谢过你肯信我,”,我眉目紧皱:“只凭这一句话,不止你,纪叔亦难保全。阿宝哥,我不懂你为何怀疑遗诏真伪?陛下为储三载,缺乏建树,人所共知,而太后自显庆年间奉旨参政,更为陛下生母,大帝弥留之际令太后留心朝务,合情合理。你竟。。。仅仅因为她是女人?!当日留内拟诏之人乃中书令裴炎,李绮敢以性命起誓,太后绝不曾左右裴中书!”
李钦欲言又止,终无话给我。我难掩气愤,恨恨的瞪他一眼,他逃也般匆匆离开。
这份怀疑绝不是来自李钦,更确切的说,绝不仅来自李钦。李治早有预感,为公或为私,他的叔伯兄弟们不可能真正接受武媚成为大唐江山的幕后操纵者,此刻,当她正履行她的职责,遵照李治的遗志尽她的一切努力帮她最宠爱的儿子稳定大局,而他们似乎已蠢蠢欲动,试图挑起事端。
我知道李钦不是利用我也更不想伤害我,但我无法不因他的猜忌而难过。可我又不能怪他,对危险来临的敏感和直觉原就是李姓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尊显的王爵,取之不尽的富贵,再有点贪心的想要活的更久,有错吗?
这般无奈的想着,我莫名发笑,似嘲讽道:“等着吧,总有教你们更恐惧的事情,为时不远!”
转身,却触及上官婉儿的迷惑视线。我坦然以对,问她可是有事找我。
上官婉儿并不知我方才是与李钦私下碰面,她猜不透原委,平静道:“太后已返内宫,吩咐婢子告知公主,凡事不必强撑,乏累便该去歇息。养精蓄锐,日子还长着呢。”
我颔首:“多谢太后体恤。”
翌日乃岁首,以新皇初登大宝,改元‘嗣圣’。同日,立太子妃韦氏为后。
资质平平的儿子成为皇帝,在百官王公的预想中,乾元殿的惨紫纱帐后必然每天都会出现那道倩影,便如天皇大帝在世之时。然而,他们、我们都猜错了。自改元,武媚完全隐退,她安居后宫,几乎每日宣皇族贵戚入宫陪伴。
如同世上任何一个普通的富家老妇,武媚爱上了含饴弄孙的清闲日子,将朝政大权完整的交予李显,再不过问。伴随她这极不寻常举动而来的则是愈来愈多的武氏子弟开始进入朝堂,已有官职者如武承嗣武三思之流更被加官重用。
而每一次的筳宴,有四个人永远是不和谐的音符。与乐享其中、讨好武媚的大家不同,他们一直保持谨小慎微的态度,从不多言,亦不多行。
李显登基后第三日,我如常长跪守灵,忽有二人哭踊入殿,身着丧服,四十上下的年纪。待看清他们穿的都是斩衰,我于是猜出了二人身份。
李上金为李治第三子,生母乃杨姓宫婢,自李治尚是晋王时便服侍他。据传她与武媚有隙,武媚成为大唐国母后,她被迁出宫随子同住。李素节为李治第四子,生母淑妃萧氏。他的容貌与李治有六分相似,初顾时令我大感震惊骤然泪目,不想他竟比李弘、李贤更像父亲。仪凤年间,二兄弟被分别安置于灃州、岳州,不许朝见,而我在那之前也从未见过他们。
当时,旭轮仓促起身,生疏客套的称呼二人为兄,他们却格外拘谨,并不开口答话,似习惯性的含胸缩肩,顿了顿,继续嚎哭。待正式拜见过武媚和新帝李显,二人被允暂留洛阳,另改封王爵。很快,我的异母姐——义阳公主李下玉和宣城公主李妍玉也返洛送别多年未见的父亲。
武媚虽是四人嫡母,但与四人并无血脉相连,更曾与四人生母有隙,因此,她只将四人看作臣子,四人亦视她为君,时刻不忘,畏手畏脚,不敢有半分差错,因而较之众人才显得格格不入。
袭芳院,成器和重照各抱一个披挂五颜六色彩绸的傀儡人,我笑看他们堂兄弟扮演战场上的交战双方,口中稚声稚气的不停大喊’冲啊’、‘杀啊’。忽闻武媚唤我,我应声看去,见她正慈蔼的望着我。
“来。”
“诶。”
我偎着武媚坐下,还不忘去看成器和重照。武媚亲手为我整理鬓间卷草纹银钗,她忍俊不禁道:“自大帝病重,你便伤心过度,阿娘已是许久不见这般由衷的明媚笑意。月晚啊,既是如此喜欢孩子,便赶紧同驸马生一个!待大帝周年忌辰,你携孩子同去祭拜,他在天有灵,必能宽心。他生前一直遗憾未能亲见你的孩子。”
担心被周围的人听去,我好不羞赧:“阿娘!这得子之事。。。岂是我想有便能有?!”
武三思的妻子范氏凑话:“公主有意求子,实是一桩易事啊!京师长安有一座庙宇最是灵验,公主必定知晓!”
我其实并不感兴趣,却又不愿拂了人家的好意,便顺话道:“愿闻其详。”
范氏娓娓道来:“龙朔年间,为给公主阿姑城阳长公主祈福,大帝曾下旨重修新昌坊内的’感灵寺’,更名’观音寺’。曾听人言,若为求子,观音寺最为灵验,而且若由夫婿去求,则百试百灵呢!”
武媚浅笑:“竟是观音寺啊!啧,记得薛宅便在新昌坊,何不教驸马明日便回长安膜拜菩萨,亦可看顾自家旧宅?”
我道:“这。。。旅途劳累且枯燥,我吃不准他。。。是否乐意走这一遭。”
“公主是说笑么?”,范氏掩嘴笑道:“内宫皆知公主与驸马婚后琴瑟和鸣,夫敬妻贤,传为佳话,再是奔波劳累,但子嗣事重,驸马岂有不应之理?”
三人这厢闲聊,范氏嘴甜,很得武媚喜欢。厅堂另一端忽的安静许多,原是成器要李上金陪自己和重照玩,而李上金极是尴尬的僵坐在席位上,只以苦笑应对。
众人忍笑,约好似的纷纷注目于他,他不得不垂首避开。武媚招手示意成器过来自己身旁,成器很是听话,忙一路小跑。
他仰起小脸甜甜的问武媚:“阿婆唤来孙儿所为何事?”
武媚端了自己用的温热酥酪喂给成器吃,加了蜂蜜似流动般金灿灿的凝脂,惹人食欲大增。
她打量李上金两眼,温声对成器道:“你这伯父不通如何与童儿耍顽,莫再烦他。”
成器道:“嗯,孙儿晓得。”。复跑回去找重照。
武媚稍抬声音:“泽王,许王,义阳,宣城,时已二月,冰雪消融,驰道无碍,我便。。。不多留汝等。”
其实这于四人简直求之不得,连忙称是,均道明日便各自返回住地。刘丽娘生怕成器再惹事端,于是唤过儿子,让他背诵千字文。成器张口便来,嗓音稚嫩偏又抑扬顿挫,还不忘摇头晃脑,惹得大家笑声不断,也有不少人夸他聪颖。重照才满两岁,尚不识字,只跟着成器有样学样,呜呜呀呀的含糊不清,但更是逗趣可爱。
“太后,”,范氏不失时机的恭维:“人称豫王玲珑多智,所谓父子相传,永平郡王年纪虽幼,却如此伶俐好学,太后大有福气啊。”
武媚含笑颔首,欣慰的望向成器:“貌似刘妃,然神如豫王,这小乖乖,倒是不偏不倚,取父母之所长。呵呵。从前大帝待他亦是疼爱有加。”
“。。。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
武媚接口道:“遐迩一体,率宾归王。哟,原来咱们永平郡王如此聪慧,为何瞒着阿婆呀?呵,成器,阿婆问你,你可知这二十四字具是何意?”
成器十分困惑的看了看母亲,诚实的摇头道不知。刘丽娘急忙起身作答:“回太后,豫王严谨审慎,仍不能为小儿择定塾师人选。妾自作主张,先从这千字文教起,尚未深讲其意。教太后见笑了。”
武媚和蔼道:“启蒙识字便该是千字文。王妃教的好,不必过谦。”
成器好奇的问武媚:“求阿婆告知孙儿,这二十四字究竟是何深意?”
武媚扬声道:“何止深意,尽是为君之道,绝不可轻视!昔贤明之君,虽端坐殿堂不得巡视四海,然借由问询百官,采纳臣下之谏,亦可遍知天下事。虽垂衣拱手,亦能使天下太平,功绩彰著。为君者,当体恤百姓,宾服四夷。使普天归一,使万民无逆于君。皇后啊。”
因武媚忽的变了一种沉重语气,被她特意点名的韦妙儿遂起身,小心翼翼的卑谦道:“妾听凭太后吩咐。”
武媚似笑道:“皇后以为,我方才所言可有不妥?莫教错了成器。”
韦妙儿忙不迭道:“无一错处!新妇受教!”
“既如此,”,眼见着武媚登时敛了笑意,“开蒙幼子咸知之事,陛下是否做到?!”
韦妙儿此时的笑容真真是比哭还难看,横竖张不开口作答。众人已听出武媚此番问话的真正用意,无人胆敢搭腔。我心思一动,猜想武媚虽表示不愿过问朝务,并不代表她不知朝务。重照并不懂母亲面临的窘境,拉着旭轮要去殿外。旭轮不便走动,暗使眼色,可这对于重照完全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