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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回肠 除奸之前需示好(上)(1 / 2)

正月里依旧天寒地冻,但凡步入室外,便感觉那冷冽冬风故意的直往人衣领里钻,万千毛孔无不寒冷刺痛,教人恨不能时刻都躲在暖和无风的房间内。

□□凡胎,我自然也是怕冷的,但豆卢宁相邀,我不愿推辞,便带上两个女儿前往王宫。不想,豆卢宁竟在宫门处亲自等候,仿佛毫不惧寒。一行人快步进了后堂,香暖的热风忽一袭来,顿觉温暖无比。

我替豆卢宁揉搓已是通红的手,心疼道:“宁姐难道不怕冷?跟没了心智似的,还只顾笑!”

被我责备,豆卢宁却笑的更加愉快:“王宫将有大喜之事,我欢喜的都快把四书五经忘了呢!”

二人入座,知确实是有好事发生,我打趣她:“啧啧,宁姐的学问同婉姐姐可是不相上下的,哪里是说忘便能忘了的?未知是何大喜之事?”

豆卢宁把早已备好的一样东西放在了我面前,只见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墨字。小部分是旭轮笔体,剩下的大概是她的笔体。

“嚯,怎都是朝臣名讳与官职。。。呃。。。宁姐?这究竟是?”

豆卢宁把那张纸又向我推近一些,她开门见山道:“孩子们均近适婚之年,也该为他们选一选啦,不好耽搁人生大事!八郎一向不喜结交权贵,又雅好文学,他可是苦思冥想许久,才挑出了这些家人,让我帮着定一定。可,我久居王宫,也不知这些人家哪一个最好,心想,你多少还是了解的,这才敢请你来此。”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呀,如此要事,真的是该好好甄选啊。”

话音刚落,那一道将后堂正厅与偏厅分隔开的卷帘门后发出了窃窃私语,我与豆卢宁对视一眼,知是那些小女儿们正在偷听。

“我看啊,”,豆卢宁故意抬高声音:“敬颜年已二六,不如,你先替她选一选吧!”

忍住笑,我也一唱一和:“宁姐说的甚是在理!长姐婚事已定,又该为她操心了!”

果然,敬颜性子偏急,一向都沉不住气,立刻红着一张俏脸从卷帘门后转出,不许我为她选丈夫。

“为何不能?”

敬颜一头扎进我怀里,瞪着我气呼呼道:“我若嫁人,必要嫁这天下最优秀的男子!与我兄长不相上下的男子!旁人怎能与我匹配?”

豆卢宁被她这两句话逗的大笑不止,我虽也被逗笑,但心底却莫名的多了两分担忧。

“好啦!”,豆卢宁冲敬颜挥了挥手,“你阿姐将嫁人,你阿娘以后更舍不得你了,定是要多留你两年在身边的。我们今日只为你表姊妹和表兄弟们挑选佳人,你便放下心来!同姊妹们别处玩闹去吧。”

敬颜点头:“我信得过娘娘。”

她这才又转回帘后,听她招呼着大家都走了。豆卢宁不放心,命婢女去帘后查看,知确实空无一人。

豆卢宁对我说:“颜儿不似说笑。毕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看来,你以后可要仔细留意啊,她想嫁的男子可不一般。”

我道:“我心中有数。宁姐的堂弟无论家世还是德行那都是极好的,惠香得遇良人,我十分欣慰,也断不会薄待小女儿。”

豆卢宁问:“那,依你的意思,颜儿的夫婿也要从皇亲中选?”

我笑:“既是皇亲,也要她喜欢。”

“自然是要她满意的,”,她道:“对了,我许久未见崇敏,仍在监中学习?”

我道:“明日便是上元日,故此今日并未入监读书。神皇新开武举,有数十外州男子至长安参选。敏儿听人说了,心中好奇难解,总想去看,已求了他父亲好久。驸马实在是没法子了,遂卖了老脸,与兵部负责此次武选的侍郎商量,让敏儿换了衣物,充当牵马侍童,好教他能在校场上一饱眼福。”

豆卢宁轻笑:“不过是小事一桩,我看倒是你有些多虑了!”

“毕竟都是些暗地里的勾当,不好教外人知晓。”

“这倒是。”

过了约半个时辰,我正在誊写婚嫁人选,奴仆来报旭轮回府,不一会儿,他人已来到廊下,隐隐约约见奴仆正为他掸去衣帽上的风尘,奴仆升起竹帘,他迈步进来,表情凝重。

看他这般模样,我和豆卢宁都不提人选之事,我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坏事。

“突厥昨夜进犯北境,军民伤亡惨重。”

武后长安二年正月,突厥寇盐州。

二月,突厥寇夏州。

三月,突厥破石岭关。

四月,突厥寇并州。

因边境战事频发,因此相王宫的两场婚礼未曾大肆操办,又因婚娶对象的家世并不显赫,显得尤为低调。

六月末,因长安城连日酷暑,武媚竟不幸中暑,本就年事已高,如今忽晕厥不醒,众人都担忧非常,此时均跪在还周殿的正殿内恭候圣安。

御医们都在内室忙着,上官婉儿也在,我们等了许久,她终慢步出来。李显急忙起身,他迎上去询问武媚现状,我见她面带微笑,便知武媚定然无恙。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殿外有宫人请上官婉儿出去说话,她于是外出片刻,再回来经过我身边时,她匆匆的小声道:“那二人想要面圣,已被我婉拒。”

我心里很清楚’那二人’指的正是张易之兄弟,这种时刻,若由他们伴在武媚身边,恐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因身份之故,李显旭轮等人跪在前排,我与攸暨等只可跪在后排,崇敏嘀咕说还周殿里的光线晦暗,总有阴森瘆人之感。

“不得胡言!”,我低声叱责:“高宗皇帝每幸西京必以此为寝宫。”

侧头远眺,透过一扇未关闭的窗,见宫墙处犹有未败的木槿。

‘十八岁,多好的年纪啊。月晚,我知道这很无情,但阿耶希望你能牢记我对你的要求。如果有那么一天,当你无需为了这身份而困锁的时候,你再去追求你真心所求,要勇敢的、坚定的去追求,阿耶会祝福你。我的小女儿,你这脸颊上的胭脂。。。好看。。。真好看,像是还周殿里每年初春都会冒寒而开的木槿花。’

我用力咬紧牙关,眯起眼睛,防止任何一滴眼泪迈出眼眶。

这曾是李治在驾崩之前最后留给我的话,他希望我能幸福,却更怕我与旭轮的这段感情会为天下所诟病,怕我遗臭史书,就此万劫不复。

最终被允许进入内室的只有李显、旭轮与我三人,这多少令韦妙儿这位大周朝的皇太子妃心生不快。

武媚的脸色十分难看,一丝神采都无,见我们进来了,她明显开心了许多。

“月晚,近前来教阿娘看看你。。。唔,苍白素颜,怎未施妆容?”

我语气凄楚:“闻听阿娘中暑不醒,女儿哪里还有心思上妆入宫?”

武媚不满:“为着你,阿娘也要再活数十载!来人,拿来我的唇脂。”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很不理解武媚为何会在这种时刻亲自为我点唇。

仔细的为我涂抹红唇,武媚的语气忽哽咽低沉:“晕厥中,似听见了你阿耶的声音,他对我说,媚娘啊,切莫着急来见我,咱们的女儿还需你来保护。我不能不听你阿耶的话,便快快的醒来了。”

我十分感动,知她的心里始终记挂着我。

“婉儿,”,武媚问道:“可有紧要军政?不许隐瞒,我已无事。”

上官婉儿道:“婢子不敢。北疆战事依旧呈拉锯之势,一时难分难解。群臣各司其职,朝中平静。只方才,呃,司仆卿与麟台监前来向神皇请安,司仆卿奏请神皇入玉华宫避暑,待西京暑消,再起驾回銮。”

武媚沉默,状似在考虑张昌宗的请求。

为避免武媚与他二人独处,我必须阻挠。故作恼怒,我抓起盛放唇脂的银匣大力的摔去一旁,嫣红的膏脂四溢流出,染红了秋色的地毯,武媚等人无不惊诧。

“司仆卿好不知事啊!阿娘此时仍在病中,去甚么玉华宫!凤凰谷距长安足有三百里,舟车劳顿不说,山间又多野兽异类,他就不怕冲撞圣驾令阿娘难愈么!更有,北疆战事正酣,最需阿娘坐镇宫中,方可安我中华臣民之心!”

旭轮立时心下了然,我稍稍侧目,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我知他懂我之所虑。

经我这一闹,武媚马上做出了决定:“便依公主所言!去告诉六郎,我在宫中修养也是一样的,不必去往玉华宫。多调些窖冰,还有,再多调来一台水车!”

“是。”

李显小心翼翼道:“连日来暑气颇重,臣窃以为,神皇宜更换寝宫。蓬莱、含凉二殿北临太液池,夏季凉爽无比。”

我暗道不好,含凉殿曾是旭轮寝宫,最重要的是,武媚当年正是在此宫为李治产下第八子。果然,武媚作色,又不愿让人生疑,便借口道自己周身乏累,命我们退下。

待与李显夫妇话别后,攸暨等落后一步,我趁机悄声对旭轮道:“太子无意揭了神皇旧痛,实在太不走运。”

“的确,但也无可奈何,他毕竟不知内情。府中都已备好?”

我点头:“万事均已妥当。明日日暮之时,豆卢家便来接亲。”

攸暨正赶上来听到我最后几个字,他对旭轮笑道:“相王可是不知,众人都为香儿成婚高兴,独她常避过人抹泪。”

旭轮笑笑:“女儿即将嫁入别家,当娘的如何舍得?”

七月,突厥寇代州。

某夜暴雨过后,次日暑气竟全消,太平府内人人欣喜。我正与新婚近月的惠香夫妇闲谈家事,宫人至府,道今日神皇欲观击鞠,请百余王宫贵族至梨园毬场伴驾观赏。

我道:“天气晴朗且十分凉爽,正是击毬好时节。左右无可为乐,入宫观毬倒也能打发漫漫时辰。”

让人唤来敬颜,又询问了惠香夫妇的意思,都道愿随我一同入宫。

我问宫人:“我之女、婿可在赐请之列?”

宫人陪笑:“公主何用多问?不过是添三张锦席,小事,小事。”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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