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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胡兵 未料深宫生变故(上)(1 / 2)

端午佳节带来了暑气,夏季的味道渐浓,春意已是阑珊,人们早早的换上夏衣,尤其是那如繁花般的数千宫女,她们用颈下大片的晃目雪肤点燃炎夏。

兴泰宫四下簇新,其奢华程度令人咂舌,非两京内任何离宫别苑可比,甚至比一向以’精致华美’而著称的洛阳宫亦不逊色,高耸的屋脊似接天际,远望一片金光璀璨,雕栏画栋五彩缤纷,其上的花草人物无不刻画的栩栩如生,令人目不暇接,楼阁亭台充斥竟达上千,若无宫人引路极易迷路。

东极湖三面为殿、楼包围,仅一面临山,数条瀑布自山顶奔泻直下,银光在湖面不停飞溅,犹如身披盔甲的战士横冲直撞。湖面尽是碧绿荷叶,颜色鲜艳欲滴,浅绿的茎秆上顶着一个个小小的粉色荷苞,静待绽放。间或有木舟承载宫人们到处收集还未蒸发的荷叶露水。

闭目深呼吸,荷香沁人心脾,好不舒心。

旭轮持扇缓摇,似笑道:“虽身处兴泰宫,可宫内各处极似三阳宫,却明明不是,你瞧,举目便可见洛城,若在三阳宫内,根本无法企及洛阳的瓮城。”

“这便是帝王之权!一句话,毁三阳、复建兴泰,硬生生将一座离宫在两月之内搬移了百余里。劳民伤财,仅仅为了一个人的心情。”

回首看他,我继续说:“大哥,二哥,三哥还有你,你们兄弟四人其实从未真正品尝过权力的美妙滋味。也许只有懂它,才会爱上它。”

“美妙?权力是可怕的!因此,并非所有人都有勇气去夺取它、背负它。想想长安城,自大唐立国始,它可曾真正太平过?”

他表情平静,然而语气是认真的,分毫不容我质疑。诚然,他从未有心龙椅,当然会说出这句话。

我点头承认,道:“可我认为,那些积极投身于获取权力的人,他们原本都有想改变这个天下的想法,大多应是。。。”

“殿下!”

隔着四五丈远,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乃相王宫的’典签’裴耀卿,虽只二十三岁,然自幼便聪敏过人,入宫后深得旭轮器重,将一应公务交由他全权处理,对他格外信任。

二人循声望去,见张易之正从远方走来,裴耀卿是在提醒我们。

我笑说:“是个机灵的孩子。”

他也笑:“难得他能明辨黑白。若仅头脑机灵而非正义之士,那可是要坏事的。”

说话间,张易之已接近我二人,我知须得对他客气,本想强颜欢笑,却是极难做到,再看旭轮,面无表情。待张易之走到我们身边时,旭轮反背身过去,用这举动清楚的表明了自己对他的态度。

张易之双目眯起,他盯着旭轮的背影,唇边聚起一抹冷笑。

“人常言,若论聪颖好学之人,皇族里非相王莫属了,却不想,相王竟不通最简单的人情世故。放眼宫内宫外,孰人不巴结、不讨好我张氏一族?哈,皇太子何其尊贵,亦对我兄弟二人礼让三分,相王可知?!”

旭轮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他似笑非笑道:“哦?太子礼让于你?可,我并非太子,虽为手足,仍具不同心性,又岂会事事都效法太子?幼时开蒙,尝随学士读习《三国志》,诸葛武侯有谏,亲贤臣,远小人,如此方能兴隆家国。此警世恒言,旦多年不敢忘怀。”

张易之眉目间骤然成川,我大感不妙,忙道:“暑热炙人,相兄他是一时。。。”

“何必?”旭轮打断,不准我为其圆场,上前一步,他与张易之对峙,其势如剑拔弩张般,令人窒息。

张易之怒道:“你在挑衅我?!哼,简直是以指绕沸!李旦,记住,你赢不了我!”

“妙哉,妙哉!”,旭轮竟抚掌大笑:“难道我定会输?麟台监如何通晓天意?呵,说不定,天意在我一方也未可知啊!”

“自取灭亡!你会后悔的!”

张易之愤然甩袖而去,我脚下一软,顷刻间只觉天旋地转,担心张易之从此后会对旭轮不利。

“旭轮!为何要在此时公然与他为敌?!你是在给自己惹祸呀!”

旭轮敛了笑意,陈声道:“这次来洛阳后,我看清了他对你的欲望!若在以往,我可以忍他!可他既然觊觎你,我实难再忍!宁可一死,我也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对他的厌恶!”

我们回到南薰殿,一路皆无话可说。

他为人一向沉稳,多年来只偶尔会因我而冲动,其实每一次我都没有被感动,只有对他的满满担忧,我宁愿他什么都不为我做,只求他能平平安安。不过,那些冲动正是他对我感情的唯一表达,谁也无法劝阻。

欢声笑语若巨风袭林一般,大殿内的根根赤柱似也为之轻颤。一群人围绕成墙,有男有女,那欢乐的源泉便在人墙之中。

我们皆无心探究,奈何被隆业与崇敏挡住了去路。

“舅父,阿娘,您二位快些来看吧!杨相公的舞姿甚是怪异可笑!”

无可奈何,被好意的二小儿拉入场中。他二人自恃身份贵重,伸手去拨开左右碍事的人,人们侧目见是我们,纷纷疾步让路。

至人墙的正前方,惊见年已七旬头发花白的内史杨綝正左摇右摆的舞蹈,他头戴以纸裁剪的鲜艳花冠,且竟将紫袍反穿,还不时对着围观的人群挤眉弄眼,其行为荒诞至极。

旭轮颦眉:“这。。。宴会之中舞蹈并无不妥,可杨相实不该反着官服!”

“啧啧,阿耶多虑了!御史们断不会弹劾杨相,”,隆业笑嘻嘻道:“适才,’司礼少卿’张同休醉言’内史面若高句丽人’,由是,杨相便请宫人们取来花冠簪于发间,又做高丽舞,以娱众人。”

和旭轮不同,我并未严肃的看待此事,只从善如流也微笑观看那白胖老儿的可笑舞蹈,可心里面非常明白,杨綝又在刻意讨好张氏一族了。

这杨綝和荣国夫人并无关系,非前隋宗室,乃郑州原武人。约莫在咸亨年间,杨綝通过考明经入朝,宦海浮沉二十余载,十年前登阁拜相。他的为政之道可用简单的八字概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凡遇战事,他必是主和一派。因为若不幸战败,往往是朝中主战派的官员会受牵连。

初入仕时,杨綝被授官’玄武(县)尉’ (今四川德阳)一职,某年至长安述职,不料随身携带的东西竟为窃贼悉数偷走,他使计擒住窃贼,却未送官惩治,而是仅取回了重要公文,将钱财等物赠予窃贼,自己最后借钱返回了玄武。外人赞他侠义仁爱,他却说是不敢与窃贼计较,怕再生事端。此人性格由此可见一斑。

早些年张氏兄弟初得势时,有人恭维张昌宗面似莲花,秀美可人,唯杨綝却道’当是莲花似六郎’。 ‘司礼少卿’虽已是从四品的官职,令世人羡慕,却万万比不过位高权重的宰相,杨綝如此屈尊,左不过是因这位张同休乃二张的堂兄,不得不讨好。

视线越过杨綝,大殿正北方的宝座之上,武媚亦眉欢眼笑,接着,张昌宗手指杨綝说了一句什么,她笑的越发开心。

帝王的荣光正在她的身上逐步褪去,她已八十高寿,真的是老了,她会糊涂,会放纵自己,更喜欢沉溺于恣意的享乐之中。这样的一位主人对江山社稷无疑是无益的。

她曾说过,她之所以最后决定登基称帝是因为有我的劝说与支持,那么,希望不久后她能接受我对大周皇朝的背叛。

悄然离开旭轮,转身退出人潮,裹儿迎面走来。

“数月未见,姑母在长安一向康健?”

“甚好,甚好,得你挂念了。”

在一个背人的僻静地方,裹儿喋喋不休的向我谈论崇简,有她对他的深沉思念,更多的是继植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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