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独坐,心底五味杂陈,后悔,委屈,无奈,愤怒。。。说不清也道不明。
猜测裹儿已走,攸暨便返回了后堂,竹帘升起时,见我竟垂首跪在满地狼藉之中,青瓷碎片,破烂的屏风绢面,散落一地的书籍。。。
“难道这都是安乐她。。。”,攸暨暴怒,一样样的踢开路障向我走来:“实在无礼!合该上奏陛下,对其严加惩戒!”
他扶我起来我却不肯,他软了语气哄我:“我知你有委屈,可还是要先离开让家奴清扫。。。”
他听出声音不对,赶紧稍用力捧起了我的脸,这才发现我的满脸泪水和那些骇目的掌痕。
他霎时明白了一切:“可是。。。与那小子有关?!她竟为此打你还砸了太平府?!”
拔腿便走,他欲替我去讨说法,我及时抱住了他的腿,哭声哀怨。
“不要去!都是我砸的,是我心里有气!可这件事情,又无法向任何人启齿,我实在没有法子,只有砸物泄火。。。攸暨!不要去找她理论,没用的!是我欠了她,打便打了,骂也骂了,只求她以后不要再为难我们。”
他也知道事情的确很难明说,却也是心里憋屈,朝自己脚边看了看,把一个碎成两半的什么东西又捡起来重新狠狠的摔了,一个不够又连砸了两三个。
“可恶!都是薛崇简造的孽!可叹太后已无法为咱们做主!”
“不要说了!”
他在我身边蹲下,看着那些掌痕,他心疼不已,我对自己说不要再哭却难做到。
他垂下头,小声道歉:“月晚,我真是没用,我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想再多说话,甚至包括安慰无辜的攸暨。
开始明白,许多事情明明只关乎感情,最终却是受制于不沾边的权力。譬如今天这件事,崇简所爱是我并非我的过错,我唯一的过错是当初欺骗裹儿,如果武媚尚未退位,即便裹儿得知真相后来找我理论,我会为我的欺骗而道歉却绝不会甘心的受她打骂。恰恰因清楚自己已没有了权力的保护,而她又是天子爱女,我也只能默默承受起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责难。
似乎也理解了武媚和韦妙儿的一些所作所为,因为经历过太多的不幸与失去,只是想借着权力修复创伤罢了。
天色已晚,我也哭累了,攸暨携了我的手离开后堂,临走时吩咐家奴扔掉堂内一切,再全部更换新的。
秋夜风冷,我走着走着忽然打了冷颤,他索性将我打横抱起,让我靠着他的温暖胸膛。因不时有家奴经过二人身边,我浑身都不自在,悄声央他把我放下。
“偏不放!”,他紧绷许久的脸上终于又见笑容,打趣我道:“你一十四岁时这般娇小,如今年已四十却仍未改变,仔细瞧瞧,原来颜儿和崇敏长的比你要高!我前日才听人说,倘若体型短小者,男人呼为’豆郎’,女人则呼为’豆娘子’,依我看呀,你就是个小小的豆娘子!”
想到那些圆滚滚的豆类,我又气又恼:“我知自己身形一向短小,但。。。总不至亏我像。。。讨厌!”
他的嘻嘻哈哈冲淡了我内心的不快,回到卧房,家奴已依他的吩咐送来了窖冰,他捏着冰块为我敷脸,可因为太冷很不舒服被我拒绝,他只得又命人取来利于消肿化瘀的药膏。
细细的涂抹完毕,我好奇的对镜照面,见两侧脸颊均黑黢黢的,药膏的味道并不好闻,摸上去黏糊糊的。他在我身后坐下,手环了我的腰把我箍在怀中,镜中的他忍俊不禁。
“倘若满脸涂抹,可就变成昆仑奴了!哎呀,今夜我可是不敢与你同榻而眠啦!”
“讨打!”
不久后等回了芷汀,道李显恩准我可以暂离洛阳,但每十日入上阳宫和他一起参拜武媚却是不能耽搁的头等大事。于是乎次日与攸暨二人一道骑马出城前往城郊的庄子,孩子们则委托给芷汀与池飞照顾,并要她们联系苏安恒,注意皇宫与上阳宫内的事情。
转眼便过了六日,我每天与攸暨还有一些门客跑马、游戏,偶尔还会喝的酩酊大醉,看似无忧无虑,可其实心里时刻担心裹儿会把崇简之事上报李显。我只能安慰自己,就算因此受责我全认,只要李显不知崇简其实是李贤的儿子就好。